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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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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爷不必恼,我不过一说罢了。”谢国公夫人嫁入谢家,从孙媳妇做起,如今熬的三子一女傍身,且女儿贵为皇后,外孙眼瞅着就要被立为太子。时至如今,她也不必再如何看谢国公的脸色。

谢国公叮嘱一句,“莫要忘了。”

及老夫妻用过早膳,外面天犹未亮,谢国公便得乘车去早朝。丫环婆子挑着灯笼,谢国公夫人送丈夫至二门,望着丈夫已微微佝偻的身子,谢国公夫人不知为何,心中蓦然一酸,轻声道,“妹妹那里,你莫担心,我打发小三过去。你这把年纪了,车里铺有软褥,在车上打个盹儿养养神。”

谢国公拍拍老妻的手,方带着亲随走了。

早朝时间一定,谢国公坐在舒适的马车里闭目养神,忽听到车门轻叩之声,谢国公应了一声,亲随方开了车门,低声禀道,“主子,后头林公爷打发小厮过来,说叫咱们稍等片刻,林公爷有事与主子商议。”

谢国公没有半分犹豫,道,“放慢了走。”不说林家尚有林太后这等厉害人物在宫中翻手为云覆手雨,便是林翊,年纪轻轻便老成持重,当起差来也有板有眼,算得上青年子弟中的一流人物。若非林太后千秋节上曾明言,林家不会与任何皇子外家结亲,谢国公当真有联姻林家之意。

林翊年轻,并不乘车坐轿,直接骑马。

林翊下马到谢国公的车里,谢国公虽年高德韶,却并不摆长者的架子,倒是满面长者的关切,握着林翊的手携林靖坐在自己身畔,道,“这个时辰,早上犹带了几分寒凉,进来暖暖。”

林翊道,“这个时候来打扰伯父,实在失礼。”何况依林翊的身份爵位,叫一声伯父,也是亲近之意。

谢国公自然乐得与林家亲近,笑,“我知贤侄素来稳重,想来是有要事与我说。”

林翊叹口气,“我前天出门,遇到了楚姑娘。”

“楚姑娘?”谢国公一时没记起这个是哪个?若说朝中高官大员,谢国公没有不知道的,但,说到某姑娘,谢国公这个年纪,早已收心养性,未曾风流许多年,实在不记得这个楚姑娘是哪位?

林翊道,“当年楚大将军遗孤,被襄阳太妃收为膝下养女的楚姑娘。”

谢国公脸色一震,露出几分焦切,连忙问,“贤侄,可是我那妹妹出事了?”说来真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似谢国公,嫡长子出身,顺顺利利的袭爵,如今更是贵为国丈,一生富贵双全,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却不知谢国公心烦之事颇多,宫里智商不够用的闺女就不必说了,还有令谢国公心心挂念的便是曾为襄阳王妃、今为襄阳王太妃的妹妹了。

说到妹妹,谢国公便是满心怜惜愧疚。

当年,谢国公未袭爵时虽是家中嫡长,却是生母早逝,继母深受父亲老国公的喜爱,还一口气给老国公生了二子一女。

元配嫡子与继室嫡子,虽有国家法度、祖宗家法所限,谢国公嫡长子之身的继承权就是头一位,但,若世人都恪守规矩法度,那这世上就不会有诸多兄弟相争、家宅不宁之事了。

继母为夺国公之爵,把亲女嫁入先帝母族、如今的长安侯赵家。为了打击这对元配所出兄妹,继母竟妄想将这位谢王妃许给娘家侄子,谢王妃却是有勇有谋,转而得了襄阳王老太妃的青眼,依国公府嫡长女之身嫁入王府为正妃。

之后,谢国公顺利袭爵,得襄阳王府助力颇多。

谢国公也只这么一个同胞妹妹,他明白当年妹妹倾心另有其人,那人也非外人,正是谢国公嫡亲的舅家表弟,战亡沙场的大将军楚怀飞。

楚家子嗣不昌,楚怀飞过逝后,其妻抑郁而亡,随后谢国公的舅父舅母也便去了。襄阳王妃膝下无嗣,便收养了已为孤女的楚家女,聊慰寂寞。

楚家女与谢王妃一直亲若母女,如今竟忽然来了帝都,谢国公顾不得什么,急问,“可是太妃那里出事了?”

林翊微叹,“太妃在襄阳,不大好。”

谢太妃嫁入襄阳王府,虽说是高嫁,但着实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当年,襄阳王老太妃之所以选了谢氏女给儿子为妃,为的就是想为儿子娶一贤妻,也规劝规劝儿子。

但,有时,父母再好的心愿,还有烂泥扶不上墙一说呢。

先襄阳王便属这种,他另有爱妾,并不喜正妃谢氏。襄阳王所有的子女都是爱妾所出,包括后来嫁予权臣凌辰庸柔婉郡主。

先襄阳王这般品性,谢王妃其实很瞧他不起。后来,长兄袭国公爵,谢王妃便一直住在帝都,甚至在林太后与凌辰庸争权之时,谢王妃直接站在林太后一系,把丈夫先襄阳王气个半死。如昭德帝虽然是厌恶透了襄阳王,但对谢王妃极有好感。

就昭德帝本心而言,他少时立后,其实心里亦曾期盼过谢后有其姑之风。结果,谢皇后与谢王妃实在……没啥可比之处。

因谢王妃与林太后、昭德帝关系不差,当初林太后斗倒凌辰庸,问罪襄阳王府时,整个襄阳王府,唯谢王妃得以保全。因襄阳王府宗室出身,林太后还是给他们留了脸面,襄阳王赐死之后,择襄阳王一旁支子弟过继于谢王妃膝下,袭襄阳王爵,如此,谢王妃升为谢太妃,依旧福贵双全。

事关谢太妃,林翊自然要跟谢国公商量。

谢国公听林翊将事情大致一说,当下气的浑身发抖,早朝之上就发作了,简直是跪伏于地、痛哭流涕,再加上谢国公的口才,将今襄阳王如何谋算谢太妃的嫁妆、甚至连楚家孤女的私产都不放过,再有楚氏女如何逃出襄阳城,逃至帝都犹被人苦苦追杀,若非林公爷碰巧救下楚氏女,怕如今连性命都没了。

谢国公既气且痛,险些晕过去,站都站不住,昭德帝不得不吩咐小太监搬了张椅子给谢国公坐。

昭德帝亦是气的不得了,不说谢太妃原就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就是楚氏女,那也是功臣遗孤,这眼瞅着就要立太子,此时,朝臣们送个祥瑞尚且不及,襄阳王府倒上赶着给昭德帝送恶心。

昭德帝虽对皇后不满,到底是立太子的节骨眼儿上,太子是他的骨肉,谢国公以往还算勤谨,这个时候,怎能不给太子外家做脸?

昭德帝当下便命人接楚氏女入宫,昭德帝特意说一句,“母后向来慈悲,以往,母后也见过楚姑娘,暂且将楚姑娘送到慈恩宫吧。”按理,谢皇后乃谢太妃的嫡亲侄女,楚氏与谢太妃亲若母女,更兼楚家与谢家本是姨舅之亲,昭德帝又素来忌惮林太后,再怎么说,将楚氏女送往凤仪宫更合适。可是,虽然昭德帝忌惮林太后,但他实在任不过谢皇后的智商。想一想,还是林太后更可靠些。

林府。

楚妙言已经二十四岁,尚未成亲,却是一袭青衫男装打扮。

楚妙言与越氏早便认得,如今乍然相见,林翊同越氏有所交待,越氏心里那丝小别扭早已烟消云散,亲自去二门将楚妙言接进府内,亲热地,“楚妹妹。”

“越姐姐,给你和林大哥添麻烦了。”楚妙言面上带了几分风霜之色,眉心有细细的褶皱,不过她一个女人,千里迢迢逃到帝都来,这种本事,可不是寻常的女人能做到的。

越氏含笑,“莫说这外道话。”遂将楚妙言带到内宅。

越氏刚携楚妙言回院中,林靖已经不请自到了。虽然林翊警告他不许瞎打听,不过,楚妙言已经来林家了,他身为主人出来见见客人才是应有礼数呢。

楚妙言并不知林家事,见林靖个子小小,小脸嫩嫩,身后跟着两个丫头,一身大家气派,忙道,“我在襄阳日久,竟不知姐姐与林大哥已经……”

越氏忙道,“妹妹误会了,这是我家里四叔,靖儿。四叔,这是楚姑娘,你该叫姐姐的。”

林靖见楚妙言虽模样不算出色,难得眉间一缕英气勃勃,远胜闺阁女子,林靖心中便有几分喜欢,矜持中极有礼数的叫了声,“楚姐姐好。”

楚妙言微点头还礼。

其实林翊早想请楚妙言到林家暂住,楚妙言却为避嫌,并未答应,如今楚妙言先来林家,不过是等着昭德帝宣召面圣罢了。

再者,她这一身衣裳,进宫面圣到底不妥。

林翊已有交待,越氏给林靖个眼色,带着楚妙言到里屋换衣裳。

林靖见过了楚妙言,满足了好奇心,就跑回去继续念书了。林腾在跟王师父习武,并未在求知阁,只有舒静韵一人悠然自在的看书,林靖早跟舒静韵混熟了,过去行个礼,说,“先生,你见过花木兰么?”

舒静韵看都未看林靖一眼,林靖美滋滋地,“就知道你没见过。”想一想,自己好像没有见过舒先生的夫人,林靖眼珠微转,却是将事情按在心里,自己也捧起书,有滋有味儿的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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