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竹贞立刻去准备易容。眼看着镜子里的面庞渐渐变化,变得越来越陌生,他的心思却越飘越远。正当这时,后头的门被推开了,阮平的身影映在了镜中。竹贞头也不回,细细地用小刀修着发鬓,淡然道:“什么事?”
阮平立在他旁边不说话。
于是竹贞也沉默了,由着对方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自己,直到最后一道工序完成。他刚刚站起来,就被阮平拥入怀中。
“别碰坏了我的易容!”
阮平却并不松开他,仍由他像条鱼似的在怀里扑腾,后来竹贞也挣扎不动了,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所说的话么?”
竹贞扭开视线:“不记得了。”
阮平却捏了捏他的手心:“你和那时不一样了。”
“你想说我变得爱管闲事了吧?都是被住对门那家伙害的。”
“不,你不再逃避了。”
竹贞沉默片刻,道:“胡说,我什么时候逃避过。”
阮平但笑不语,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正当竹贞等人即将行动的时候,京城中贤王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贤王坐在书房之中,正与手下商议事务。目前他还是入朝监国的身份,自然不便住在宫中,也没有改变称谓。他想等局势稳定下来,至少是给“先皇”办完葬礼之后再进行下一步举动。如今京城已尽在掌控,其他地方也没出现太成气候的反抗视力,他完全不急,一切都可以慢慢地来,以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贺狄木被俘一事,还是让他焦头烂额。贺狄木当初领兵去安平抓人,本来就是他的意思,想把碍事的官员赶尽杀绝。没想到韩琅和贺一九那两头畜生又回来了,而且这么顺利地就和那帮官员站到了一处。这也没什么,他早料到有可能发生这种事,于是派了道录司的人跟随。结果他们不但没能干掉那两头畜生,还把官员放跑了,首领更是被抓,目前下落不明。
这着实太令他失望了。
贺狄木这厮,太狂妄了,看不起汉人,甚至看不起贤王自己。可贤王一直忍着不快与他达成同盟,就是看上了他们那几千水祁精兵。结果现在贺狄木栽了,那几千精兵却没能纳入贤王麾下。他倒是不关心贺狄木是死是活,就烦恼那群水祁人失了头领,再难掌控。
手下人吵吵嚷嚷讨论半天,也没给他一个像样的结果。贤王一个人端着茶杯静静地品茶,心里想着不如舍车保帅,放弃水祁这枚棋子,先保住自己现在的皇位。
反正这枚棋子迟早也是要扔的,不过就是早些和晚些的区别罢了。
底下人见他不置可否,慢慢地都不吭声了,暗中观察着他的神色。贤王一贯独断专行,很少听从他们的意见,尤其如今取得如此成绩,更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于是他们也安心当起了只管说恭维话的部下,贤王说什么就是什么,绝对不反驳。
片刻后,贤王才悠悠地开口道:“我那个兄弟如何了?”
他说的自然就是赵王。下面立刻有人恭恭敬敬地答复道:“回殿下,他没有任何举动。”
“兵符呢?”
“我们正在追查,目前已经确定下落,被赵王藏在别院的一口枯井里。”
“哼,雕虫小技,”说着,他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就别拷打他们了,好歹一边是血亲,一边是战功赫赫的老将,死了倒有些浪费了。”
“殿下果真宽宏大量。”
贤王点点头,接下了这句恭维,又道:“先皇还没消息么?”
“没有。”
“属下也未曾听说。”
“这……先皇……”场下一人忽然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属下倒是发现一事。”
“何事?”贤王立马坐直了身子。
“殿下您也知道,郡主一直在城中活动……”
贤王露出不以为然的冷笑:“我早说过了,她一个女子,谁能放得下身段听她号令?让她闹吧,你们看着点就好,不用每件事都来和我汇报。”
“不、不是,”这人连忙摇头,“属下今天一早发现,那郡主带人接了一个陌生男人回去,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看见。我觉得不对,就凑上去了瞧了一眼,这一瞧吓我一跳,他们接的那个人,长得、长得--像极了先皇!”
这下全场哗然,贤王也露出认真的神色,问道:“你确实看清了?”
“千真万确。”
场上顿时响起窃窃私语,贤王并未做出答复,摸着下颚沉吟道:“没想到居然被她先一步找到,还想瞒过我,天真。”
“既然如此,也该收网了。传令下去,捉拿姚心莲一伙。”
“是!”
贤王笑意更深,场下众人也忙上来说一些恭维赞美之类的话。书房里再次出现了热烈的、人人有说有笑的景象。外头细雪纷纷,等年关翻过去,局势差不多也稳定下来了。到时把反抗势力一举歼灭,说不定,他们能在京里舒舒服服地过一个元宵。
这回可就没有什么赵王出来烦人了。贤王心想。到时候该如何处理他们,不如……就流放了吧。
正当他盘算着哪些人可杀,哪些人可留的时候,外头的走廊里忽然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令人心生不安。贤王放下了手中茶杯,只见一人冲进来,惊慌失措地道:“殿下,城外传来消息,驻军、驻军行动了--”
“什么?!”贤王一声惊喝,直接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兵符不是在我手里吗?”
“不、不知……”
聪明如他,此刻马上反应过来,他被赵王进行准备的一个假兵符给骗了!而且这个假的他还没到手,真的已经被送出去了!
“既然如此,率军迎战!”
“殿下,那先皇……”
“一并带走!”他厉声喝道,“我倒要瞧瞧,若我拿先皇性命作抵,他们还敢不敢攻下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