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还是觉得,不能对他太好,否则他便蹬鼻子上脸,忘了自己的处境。”段翊此时当起了马后炮,“公子,等这回抓回来,要不要把伺候他的人都送走?平常他总是仗着大家不能伤他,卯着劲地折腾大伙,光每日的进食就好几两银子。除去吃的,他样样都要好的,不然就拿绝食吓唬人。天冷时,煮茶要用送松木尖上采下的雪水,天热时,便要换成花蕊间的露水。”段翊原乡越觉得心中不忿,皇上都不带这么矫情的,每天他换着法要伺候他的人给他煮信阳毛尖,或是大红袍,或是碧螺春,哪里能找的到所需的花蕊上的露水?他听了直恨不得让人用洗脚水给他煮茶煮饭。
段翊继续控诉:“连这冬日里的炭火也都要上好的芸香炭。有时候真恨不得教他怎么好好做人,让他知道点好歹……”
他咬着后牙槽,在长安挑眉之时,及时闭上了嘴,把自己的满腹牢骚化为小声的轻叹。
卫珩似乎对这一切都没什么心思管,只是神情淡淡地道:“他已经交给你了,以后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不用再同我禀报。”
段翊闻言暗喜,眉眼间亦是流露出轻松之事。
长安瞧着段翊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想来之前木脩确实给他惹了不少的麻烦。
她一直以为卫珩是囚禁了木脩,想不到竟然不是囚禁,而是软禁,一字之差,待遇却截然不同。
长安轻咳一声道:“听你们说了这么半天,我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那女子腹中的孩子可叫人去瞧过了?”
“回公……我们也是才知道。”段翊道。“难怪这些天她见了外院的人都是躲着走的。”
“命人去给看看,罪不及家人。”长安想着刚才那可怜女子的表情,知道她是把自己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才会那般失态,顿时心生怜悯。
“是。”段翊道。
段翊离开后,别的人也都识相地退守至外面,屋里便又只剩下长安和卫珩二人。长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忍不住就再次解释了方才的事:“看她哭得怪是可怜的……”
她自然不愿意承认,自己之所以动了恻隐之心,是因为想到她自己曾经的经历。
为了掩饰心里翻涌的波澜,她伸手去摸搁在桌子上的茶水,却发现卫珩很不自觉地把自己的手当成了茶杯。
她急忙缩回手。
卫珩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找了借口:“茶水有些凉了,我给你重续一杯。”
方才卫珩刚进来的时候,便有人送上茶水,到此刻,茶确实是有些微凉。平时喝喝倒也无甚打紧,只是这天气冷,卫珩不愿让她受半点委屈。
他把新的一杯透着热气的茶水递给长安。
长安接过茶,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果真是好茶,你的人待木脩确实不薄。”
卫珩痴痴地看着她品茶,好一会才顺着她的话说:“我只是在这一世还找不到足够的理由杀他罢了。其实我也是希望能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若他甘愿一世不回相府,不再以木脩的身份或者,我可以放任他去做一介平民。”
“卫公子果真是大善之人。”长安呵呵笑着。
卫珩目光灼灼地看着长安,深情款款道:“毕竟过去的错,在今世毕竟尚未发生。给他一次悔过的机会,也无非是希望自己也能得到这样一次机会。”
长安莞尔。
绕来绕去,原来他是想说这个。
她回道:“卫公子心慈人善确实是件难得之事。”
卫珩道:“长安,其实你比任何人都要善良。”
“恐怕卫公子看错了。”
卫珩听了不禁有些失落。
长安的话明面上是答非所问,然而实际是在讽刺他的同时拒绝了他。
长安放下茶杯,说:“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卫珩怕她说此刻回宫,忙道:“那我陪你去外面走走。或许刚巧能走到他藏身之的。”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语气卑微得宛如刚才求饶的女子。
他真希望这一天里,长安能少拒绝他一次。
哪怕就一次,他心里也会美滋滋地再赴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