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硬生生地哽住,少顷,无奈道:“随口一问,你不愿意回答,我亦不强人所难。”
“也罢,现在只有你与我二人,回答你也无妨。”尉迟敬德一本正经的回答,脸色微赤,“我本来是不愿意,但是,我后来听说了一桩事,也就愿意了。”
李淳风仔细聆听。
“这桩事,只有秦王殿下与我知道。”尉迟敬德弯唇一笑,声音低沉沙哑,透露出淡淡的感慨,“淳风,秀秀曾经为我仗义执言而遭受到齐王的掌掴。听到这则事实,我心中有许多个念头呼之欲出,有震惊,亦有困惑,然而,所有的念头都不重要……我想到了她被我划伤的脸,想到了她的出身,想到了她的家族荣耀,还想到她居然为了我这样一位寒门之士而遭到齐王的羞辱,就这样,我暗暗地下定决心,从此以后一定要好好地待她。”
话至此处,尉迟敬德语气一顿,目光对上李淳风,脸上泛出赧色:“淳风,你可能无法理解我对于秀秀的感情转变。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一位对你很好却又无所图谋的女子,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意。”
李淳风噤声不语,良久之后,薄唇微微地上扬:“我明白。”一位对他很好却又无所图谋的女子,他不是没有遇见。
“我并不认为李淳风孤高自许,相反,我认为李淳风行正义之事,存君子之风。‘故弄玄虚’之类的诽谤言论,大约是旁人自身能力不足、却又嫉妒心使然。”莫名地,在这一刻想起了两年前的旧事,想起裴承秀对他的赞美之词。
身为天策府幕僚,他时不时地听到旁人的夸赞,不得不承认,裴承秀对他的赞美恰到好处,令他耳目一新,很是受用。
他,也是除了秦王、除了尉迟敬德之外知晓裴承秀被齐王掌掴的唯一人。
那一日,裴承秀被齐王羞辱之后仍然前往大佛寺。明明在下一场瓢泼大雨,她却冒雨赶到了大佛寺,从早到晚等候了他整整一日。从那时起,他意识到裴承秀喜欢他。
可是,他并没有回应她的感情。
“李淳风,你让我亲一口。”
“……在下能否说实话?”
“说。”
“在下从未见过裴姑娘这般厚颜无耻之女子。纵使寻开心,亦要有一个限度。”
李淳风觉得心脏被重重的刺了一下,随即而来的,涌上来一股子低落,慢慢地,这种低落的感觉随着血液重新涌回胸口,令他感受到了异样的苦涩。
李淳风苦笑。
思绪从旧事抽离,回过神,依稀听见了尉迟敬德疑惑的低喃:“说到娶妻,我倒是想起来你无法娶妻……‘克妻克子’这种不着边际的预言,也只有你恩师袁天罡说得出口。”
李淳风没有回答。
他不愿解释,只是维持着坐势不变,目光复杂地看着尉迟敬德策马前行的飒爽英姿,良久,他转过脸庞,瞥向已经近在咫尺之间的长沙郡府。
裴承秀,就在那里。
裴承秀,是尉迟敬德未过门的妻子。
现在,她会依偎在尉迟敬德的怀抱里,告诉尉迟敬德她讨厌他。将来,她也一定会忘了他,为尉迟敬德生儿育女。
……
李淳风修长的指僵了一下,还是缓缓地放下车帷,挡住了尉迟敬德的背影。
熟视无睹,就不会心生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