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霎时收住。
吕珠打量裴承秀,裴承秀柳眉微蹙,似乎也被烦心事所扰故而神色透露出几许惆怅。
吕珠想不明白,裴承秀拥有了很多平凡人所不曾拥有的东西,父亲的宠爱、同侪的仰望、李淳风的照料,还有什么事能让裴承秀郁闷惆怅?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心情不好,裴承秀也心情不好,那就互相聊一聊、消一消愁绪罢。
吕珠难得没有和裴承秀抬杠,思索着缓缓开口道:“我认识一位故人,她已有夫君,仍然被一位公子爱慕。”
裴承秀听完很意外:“然后呢?”
“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你,你与尉迟敬德有婚约,却又与李淳风有来往……为什么那位故人和你一样为情所困,她惶惶不安坠楼而亡,你却心安理得、过着能吃能睡自在逍遥的生活?”说到最后,吕珠心中一酸,忍不住又落泪了。
裴承秀沉默,半晌,弯唇叹息:“你怎知我心安理得自在逍遥?”
“你看起来就很心安理得。”
虽然是指责的语气,裴承秀听出了丝缕的辛酸苦涩,她的心被触动了,挪挪身体靠近吕珠,伸手拭去吕珠眼角的泪痕:“表妹,那是我的伪装。”
吕珠吸吸鼻子,嗓音潮湿:“我才不信。”
裴承秀莞尔:“不信就不信。子非鱼,当然不知鱼困在池塘之中的忧虑。”
淡淡的自嘲令吕珠一下子没有了奚落裴承秀的打算。
愁绪再度被勾起,吕珠脱口而出:“你能有什么烦心事?说来听听,或能集思广益想出一个解决之策。”
裴承秀瞥她:“吕珠表妹,你良心发现啊?总算知道关怀关怀表姐了。”
吕珠噎住,须臾,冷哼:“我就嘴上说说而已,别以为我会真心诚意给你出主意。”难得一回把热脸凑上去,裴承秀居然不领情。
裴承秀笑笑,没有回应吕珠的挑衅。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吕珠再度冷哼,语气鄙夷,“人生苦短,你现在与李淳风双宿双栖,也算是及时行乐了。”
“这话说的,好似表姐我沉溺于男色、只顾自己行乐。”裴承秀柳眉一挑。
“难道你没有行乐?”
“我行什么乐?”回呛。
有些话,吕珠本来不打算说,可是,裴承秀占了便宜还卖乖,吕珠立刻不痛快了,酸溜溜地讽刺:“你与李淳风孤男寡女相处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不行乐,难道只聊天?”
一席问话令裴承秀霎时沉默。
果然……真是一对狗男女啊,什么都做了!
吕珠心情又酸又涩,忍不住质问:“裴承秀,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失.身.呢?”
裴承秀的表情微微有几分不自在,轻咳,反问道:“奇怪,表姐我.失.身.之前还得向表妹你告知一声?”
吕珠噎得说不出一句话。
方才裴承秀为她擦拭余泪的那一刹,她差点就以为裴承秀是绿珠了。嗤,裴承秀这么奔放,绝对不是绿珠。
绿珠性子柔弱,还很保守。想当年,石崇经常索求无度,甚至时不时一夜同御几女,绿珠没少为闺房之中的荒唐事情落泪。不过,也不知是哪一日绿珠突然开窍,接受了那些荒唐事,再然后,石崇被孙秀投入天牢,石崇死,绿珠亦香消玉殒。
吕珠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脸色极差,蔫了。
过了好一会儿,吕珠抬眸,复杂晦涩的目光攫住裴承秀:“李淳风在那一方面有没有折腾你?”
裴承秀没听懂:“折腾?”
吕珠以为自己说得太隐晦,换了一个很直白的说法:“如果李淳风提出很奇怪的要求,千万不能答应他。”
裴承秀完全听不懂,眼眸瞪得大大的:“吕珠表妹,你今天很不对劲,说出来的都是些什么屁话?”
吕珠脸色微窘,悻悻地转过脸,闭嘴不再多言。
裴承秀听得懵懵懂懂,什么折腾不折腾,她无从理解。
然而,鬼使神差地,她被引勾压在阴元石的场景在脑子里走马观花的过了一遍。
稍后,她被尉迟敬德抵在桌上亲吻的画面也在脑子里浮现。
接下去,她想起与李淳风待在落花洞中的五个昼夜。
她和他,敞开心扉,无话不谈。
居然,只是交谈。
好不容易想起来了,唯一的一次亲昵接触,是他亲吻她的额头。
裴承秀怔住,不一会儿,笑弯了眉眼。
“你笑什么?”吕珠见裴承秀眼眸含笑,顿时疑惑丛生,“难不成,李淳风在那一方面很厉害?”
裴承秀收敛笑容,一本正经道:“珠儿,你为什么不去设想李淳风与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吕珠张张嘴,愕然:“不可能。”
裴承秀叹气:“珠儿,你太偏执了。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主观臆断,但我仍然想告诉你,这个世上有一种非常真诚的情感,那便是‘越喜欢、越不会轻易染指’。李淳风对于我,恰是这种情感。”
越喜欢,越不会轻易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