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穆采瓶那声娇滴滴的轻唤,南宫逸抬起双眸,有意无意的向穆仲卿的身后扫了一眼,却见穆仲卿身后的那人,正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看着他。
呵,小妮子,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他咬牙轻笑着,难怪,他提出要和她一起吃年饭时,她那般痛快的就答应下来,难怪,她会露出那副狡黠的笑意,原来,却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低笑两声,声音如拨动的琴弦一般,低沉、悦耳,令面前的采瓶一时间竟失了神,怔怔的望着他那张俊美的笑颜,整个人都迷失在了那里。
然而
笑过后,他却对着某个方向,懒懒说道:“徒儿,帮为师把茶接过来。”
采薇一僵,笑容顿时冻结在脸上!
这妖孽,是在拿她来挡他的烂桃花吗?可是,这关她什么事儿啊?
眼瞅着大房一家‘嗖嗖嗖嗖’射来的眼刀,采薇表示,她真的是无辜的!
“薇儿,你师父唤你呢,还不过去。”穆仲卿催促着。
采薇的嘴角抽了抽,极不情愿的挪了过去。
这会儿,她还真有了一种引狼入室的感觉。把他带来,明明是想观摩一下采瓶发花痴时的精彩表演,顺便看看他被花痴痴缠的狼狈模样,可是,他为什么要把祸水往她身上引呢?没看到大房一家那愤懑的眼神,都要将她生吞活剥了吗?
男人懒洋洋的一句话,让采瓶的心一下凉了半截,脸上的柔情似水也僵硬起来。
她与男人近在咫尺,可男人却要舍近求远的让穆采薇那小贱蹄子来替他接茶,为什么他要这样?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亲密吗?还是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特意使唤那小贱蹄子来打发她。
可是,他不可能不喜欢她啊?她虽然没有那小贱蹄子长的娇媚,可也是十里八屯儿出了名的美人儿,没比那小贱蹄子差多少!
而且,不是有句话说,男人都喜欢新鲜的女人吗?小贱蹄子跟了他那么久,难道,他就不想换换口味吗?
想着,她抬起一双盈盈的秋目,大胆的看着男人,那委屈的眼神不言而喻。
然而,男人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那双漆黑的眼睛直接越过了她,看向她的身后。
这会儿,她的身后,正传来那小贱蹄子磨磨蹭蹭的脚步声,她心中怒骂着,打脊的小贱人,她一定是故意的,看她还福着身子,故意拖延时间,磨蹭着捉弄她。
她低下头,死死的咬着嘴唇,心中对采薇越发痛恨起来。
采薇挪到南宫逸的面前,身子背着大家,对南宫逸龇了龇牙,做出一个凶恶的表情,以示自己的不满,南宫逸见了,差点儿笑出来。
这妮子,不知她刚才那副气鼓鼓的小模样儿有多可爱!可她偏自以为自己的模样很凶恶,极具震慑力呢!
他考虑着,要不要做出几个惧怕的表情来配合她?
采薇走到采瓶面前,接过采瓶手里的茶时,明显的感受到了她的敌意,趁着采薇接茶的瞬间,因为两人是面对面,男人被采薇的身体挡在了身后,借此机会,穆采瓶抬起眼,怨毒的看了采薇一眼,又快速的低下头去。
采薇头上顿时刷出一片黑线,敢情自己又被当成假想的情敌了,她无奈的翻了翻眼皮,回身将手中的茶盏递了过去。
“请喝茶!”
她刻意的回避叫他师父,只简洁的说了‘请喝茶’三个字,想让他安分些,闭嘴喝茶。
然而,男人却似乎叫她徒儿叫上了瘾一般,慢条斯理的说道:“徒儿,看看茶盏里是不是为师喜欢的茶?”
采薇无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谁特么的知道他喜欢喝什么茶?这混蛋不是在难为人吗?
苦逼的是,尽管不知道他爱喝什么茶,她还是要装出一副恭敬顺从的样子,掀开茶杯查看起来。
“咳,是大叶茶。”
她聪明的只报了茶的品种,却没有说出是不是他喜欢的茶,把皮球踢还给了他。
“大叶茶?”
男人遗憾的说:“真可惜,我只喝花茶,不喝别的茶。”
采薇巴巴的笑了两声,说:“既如此,那就不喝了罢。”
说完,把那盏尚热的茶又放回到桌上。自己则抽身又退回到了爹的身后。
二人交流的整个过程,采瓶一直呈福身状撅在那里,腰都累酸了,可那男人就像没看见她一般,直到采薇退下,他都没有看她一眼,似乎她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一般,根本不值他去浪费一句唇舌。
李氏看到心爱女儿受辱,心疼不过,便暂时将攀附权贵的心思歇在了一边,亲自上前,将女儿扶了起来,嘴里还说着:“你这丫头,也忒重礼仪了,上午才为你采薇妹子受过伤,这会子又福了这么半天,当心别累坏了才好!”
李氏虽然是个无知的村妇,但在为儿女争夺利益时,却一点儿都不蠢。
她声称女儿是重礼仪之人,为女儿开脱了倒追男人、攀附权贵之嫌,顺便还打造了一副谦恭知理的好姑娘的形象;又说出女儿为了采薇受伤一事,言辞模糊,很容易让人理解为采瓶是为了采薇做了什么危险的事儿,才导致受伤的,为女儿打造了一副关爱妹妹的好姐姐形象!
可惜,她的这些小伎俩并没能为女儿在这位公子的心目中挽回形象,反倒令他对她们一家更厌恶起来。
南宫逸自幼在深宫长大,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李氏和她女儿的这点子小伎俩,放在他的眼中,简直就是愚蠢可笑的雕虫小技,他根本就不屑于去看她们。
穆连奎和穆仲礼见采瓶在这位贵公子这儿吃了瘪,知道她是没戏了,便也歇了攀附他的心思,把心思转回到了抢夺二房的酒楼上来。
“老二,既然薇姐已经答应把酒楼让给我们了,你就写份文书,再找个中人来,把这事儿给结了吧!”
穆连奎唯恐节外生枝,采瓶献媚的事儿一过,就迫不及待的对穆仲卿提议。
穆仲礼也在一旁帮腔说:“老二,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咱家的酒楼眼瞅着是日进斗金,生意红火的不得了,要是兑出去,把钱让给别人赚,多可惜呀,还不如给大哥经营着。你看,你两个侄儿也到了娶媳妇儿的年纪,大哥手里也没几个钱,要是不多攒点儿,他们以后要是打了光棍儿可怎么办啊,你这当叔叔的也跟着心疼不是?”
“所以,你就把酒楼让给大哥吧,等以后大哥有了钱,在按原价补给你。”
穆仲卿听了兄长的话,嘴角不禁扬起一抹讥讽。
穆仲礼的为人他很了解,到手的钱就是他的了,让他把钱还回去,还不如拿刀子割他的肉呢!如今他嘴上说得天花乱坠,还不是为了骗他把酒楼让给他们?
采薇立在穆仲卿的身后,看着老头子和穆仲礼联起手来逼迫爹,既心疼爹,又痛恨那对父子的无情,要不是想利用他们,这会儿,没准她已经把房盖儿掀起来了!
“爹,你就写了文书吧,也好让大伯和爷爷安心些。”
采薇温柔的劝着穆仲卿,想让他尽快把八福酒楼交出去。但是,细听她话的人,就会在她的话里听到弦外之音。
把八福酒楼交出去,爷爷和大伯才会安心,换言之,要是他们不交出八福酒楼,爷爷和大伯就不会安心的!
穆仲礼和穆连奎都不傻,也都听出了她的暗讽,但是,他们这会子的心思,都在八福酒楼和肉串的秘密配方上,对采薇的讽刺嘲弄,根本没心思追问。
“薇儿,你真的决定要把咱家的酒楼拱手赠人吗?”
刚才,杜氏虽然没有反驳女儿的擅自做主,将酒楼随便赠与大房的决定,但这并不表示她就同意她这样做了,酒楼是她家里目前唯一的经济来源,将来,养大孩子们所需要的银钱,孩子们成亲所用的银钱,还有赡养堂的花费,可都指着在这酒楼里出呢!
况且,大房欺压他们多年,跟他们就算没有血海深仇,也没有半分的情意,凭什么要把那么值钱的一座酒楼白白送给他们呢?
穆白氏见杜氏想反对,急了起来,气急败坏的说:“杜氏,我们穆家的事儿,轮不到你在这儿说三道四的瞎扯老婆舌,你这败家的丧门星,要不是你,我们穆家十几年前就多出二亩好田了,何至于过今天这样的苦日子,把我们害成这样,你不自醒也就罢了,还敢挑拨离间,坏我们和儿子孙女的感情,当真可恶!”
穆仲卿见母亲又提及了二亩好田的事儿,便知她这些年心心念念的,一直是那二亩好田,她的眼里、心里只有钱,根本没他这个儿子,想到这儿,他不觉又灰心失落起来。
伤感片刻后,他淡漠的说:“既然爹娘都这么急着要我家的酒楼,儿子这就写下文书,只是,从此以后儿子和爹娘天各一方,怕是不能时时在膝下尽孝了。”
穆白氏一听穆仲卿答应写文书了,顿时乐得找不着北了,催促道:“写吧写吧,写完你也能早点儿动身去京城,你也别惦记爹娘了,你大哥一准儿能把我们照顾的好好的,没准儿啥时候,爹还娘能抽空上京去看你呢!”
穆仲卿扯了扯嘴角,凉薄一笑,道:“京城据此千余里,爹娘年岁已高,恐不适合舟车劳顿,还是安安静静的呆在穆家村过日子吧!”
刚说罢,穆崇才已经捧了笔墨纸砚,迫不及待的候在那里。
穆仲礼见了,“呵”的一笑,没再犹豫,提起笔来一挥而就,金钩铁划的写下了转让的文书,但是在文书的前面,简单的写下了八福酒楼的转让的原因。
是他搬走后,不能再赡养和照顾父母,故此将酒楼赠与父母作为今后的赡养之资。
穆仲卿此举,大有要将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次买断之嫌,但穆连奎和穆白氏光顾着高兴,那里还管他买断不买断。
自从十五年前,穆仲卿违拗了他们的命令,逃婚离家,害家中损失那么一大笔钱财,又令他们失去了和周员外做亲家的机会,他们就不再疼爱这个儿子了。
后来,又有了他私自娶亲,处处偏袒杜氏那贱人,多次忤逆父母的诸多事件,他们已经伤透了心,在他们心中,已经不把他当儿子了,所以,穆仲卿的情绪如何,是不再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的。
写完文书,穆仲卿签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下了手印,将那纸契约递了过来。
穆连奎接过文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顿时乐得满脸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跟菊花似的。
穆白氏不认得字,但也絮絮叨叨的伸出手,非要看看那文书不可,穆仲礼、穆崇才也凑过来,一家子挤在一处,眉开眼笑的看着那文书,笑得跟什么似的。
采瓶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无暇体会家中天降横财的喜悦,她半垂着头,乖乖的立在母亲的身旁,绞着手中的帕子,眼角却不时的瞟向男人。
而那男人,正端坐在那里,貌似在跟与他同来的老头儿小声闲话,但他那双魅惑的双眸,却不时的瞥向穆采薇那小贱蹄子。
“贱人!不要脸的贱人!”
她怨毒的低声咒骂着,恨不能将采薇挫骨扬灰一般。
采薇感受到了那道怨毒的目光,看了过来,莞尔一笑,双手捧颊,做了个羞涩的动作,意在羞辱她不知廉耻,不害臊!
采瓶被她羞辱,气得眼睛都红了,睚眦欲裂的瞪视了采薇一会儿,转身出去了。
一出门儿,正碰到他大哥带着族长走进来,见到采瓶,穆崇福急着问:“瓶儿,二叔把文书写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