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县隶属于汴州府,距汴州府仅一百多里,一座绵延了数十里的天伦山,将青县和辽丹、岭北分开。
向西二百里,翻过天伦山,便是辽丹的国境;向东一百余里,翻过山,便是岭北。
岭北原本是大晋的国土,一百多年前被一个叫蒙奴的游牧民族占领,彼时大晋国初建,外忧内患,百废待兴,当时的皇帝根本无暇理会一个小小的州郡,便放任了蒙奴的入侵行为,待到多年后天下大定了,大晋的皇帝想去收复失岭北地时,这时的蒙奴人已经变得十分强大,大晋国兴师动众,讨伐了很多,耗费军资不计其数,最终都无功而返,大晋和岭北间又有高高的天伦山相隔,犹如天堑一般,为征讨岭北增加了很多的不便。
最后,大晋皇帝只好弃了收复岭北的心思,任由岭北成了蒙奴人的天下,自此一百余年来,一直如此。
蒙奴是游牧民族,民风彪悍,野蛮粗鲁,但因自己是小国,又是在大晋夺得的领土,所以并不敢对大晋做出什么逾越之事,一百年来,一直与大晋国和平共处,倒也相安无事。
偶尔,蒙奴人也会像辽丹人一样,翻过苍茫的天伦山,到青县来贸易,或出售他们生产的牛羊肉、皮子、奶类,或购买大晋国出产的棉花、丝绸、布匹、茶叶、陶瓷和药类等,因此,在青县的县内,不仅可以看到辽丹人,偶尔还可以看到背着皮子、肉类,或扛着奶罐儿的蒙奴人,只不过数量要比辽丹人少罢了。
这会儿,采薇正悠闲的站在卖包子的队伍中排队,忽然看见两个穿着皮制的蒙奴袍子的男人,各自背着一大篓子的牛肉,从队伍后面走过来,用生硬的大晋语向大家兜售他们的牛肉。
在大晋国,牛是不可以随便宰杀的,谁若是私宰了耕牛,会被官府判处很重的刑罚,所以,牛肉对于大晋国的子民来说,绝对算得上是稀罕物儿,拿着多少钱都没地方儿买的。
排队买包子的人见有卖牛肉的来了,顿时都顾不上排队,一窝蜂儿的围了过来,争先恐后的想要购买,毕竟,包子每天都可以买到,牛肉却不是天天都能买得到的。
“都别急,一个一个来,二百文一斤,不还价……”
一个大胡子的蒙奴男人粗鲁的喊了一句。
“啥?二百文一斤?”
“咋这么贵?都快赶上天鹅肉贵了吧!”
一听这价儿,原本热情澎湃的百姓们大半儿都蔫儿了下来,二百文,对于一个普通大晋百姓来说,绝不是一笔小钱,一斤皮儿薄膘厚的肥猪肉也只卖二十文一斤而已,可这牛肉,竟卖到了猪肉十倍的高价,这也太吓人了吧!
大家都议论纷纷,纷纷表示对这个价格的不满。
一个大胡子的蒙奴男人粗鲁的叫起来:“爱买就买,不买拉倒,这些牛肉是我们背在身上,爬了一夜的山才送到这里来的,怎么就不值这个价?”
被他这么一吼,围在他们身边儿的百姓们都纠结起来,看着鲜红的牛肉,做着心里斗争。
终于,有人开腔了:“得,不差这点钱儿了,给我来一斤吧!”
“哎,给我也来一斤!”
“还有我,我要二斤……”
有了第一个买的,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还有一些心眼子多的人,站在一边儿观望着,指望着蒙奴人卖到最后,能将剩下的牛肉卖的便宜一些,他们也好割一块儿回去解解馋。
采薇在队伍中慢慢的移动着,本来还要排好久的队才能轮到她,但因为她前面儿有不少人跑去买牛肉了,所以很快就到她了。
“小姐,您买什么馅儿的?来几个?”
包子铺的老板热情的招呼着,脸上带着笑儿。
采薇想了想,说:“来二十个肉的,二十个素的!”
“哎,好咧!”
老板麻利的从后面拿出两个冒着热气的蒸屉,打了开来。
顿时,一股特殊的香味儿扑鼻而来,有肉香、有面粉的清香,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香味儿。
采薇好奇的一看,发现那蒸屉的下面,铺的不是普通的屉布,也不是东北人蒸东西时常用的玉米叶子,而是一层嫩嫩的生菜叶儿,彼时生菜叶已经被蒸的发黄,但还是能飘出一股青菜的淡香。
那一只只白白的包子也和别家的不同,随着老板打包的动作,包子皮儿不停的轻颤着,仿佛里面包了水儿一般。
“这包子怎么还乱颤呢?”采薇好奇的笑着。
老板奇怪的说:“小姐是第一次吃咱家的包子吗?难道不知道咱家的包子都是灌汤包儿吗?”
灌汤包?这个朝代就有灌汤包了?
采薇惊讶的吐了吐舌头,当时就对古代劳动人们的智慧钦佩不已。
包子铺的老板麻利的将采薇点的四十个包子包了起来,又拿过一把食指长短的干净麦秆儿,包在了另一个油纸包儿里。
“姑娘,您吃的时候,记得先拿一根麦秆扎进包子里,把里面儿的汤汁儿吸出来,然后再吃包子,不然,包子里面的汤儿会溅到您的脸上的!”
“嗯,知道了,多谢提醒!”
采薇答应着,兴味盎然的拎着包子,走出了包子铺。
铺子外,两个蒙奴人还在叫卖着,两个背篓里少了不少的牛肉,围着他们买肉的人也少了不少,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热闹了。
采薇走过去,看了看花篓里的牛肉,对两个蒙奴人说:“还剩多少?剩下的我都包了!”
“姑娘说的是真的吗?”
两个蒙奴男人高兴的说:“我们大约还剩一百四五十斤的肉,您确定都要吗?”
采薇点点头:“没错,我包了,不过,你们要帮我把肉送到我当住处去!”
“没问题!”
一下子来了这么大的主顾,将他们的肉都包了下来,不用他们在一斤一两的割了,也不用他们在跟这些斤斤计较的百姓争论称的高低,两个蒙奴人当然很高兴,当即将割肉的刀子插回到自己的腰间,对那些围观的百姓说:“不卖了,不卖了,都散了吧……”
有的百姓不满的说:“我还想割一块儿回去请客用呢,结果被人家给截了!”
也人酸溜溜的说:“截了又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财大气粗,咱们这些穷人哪争得过人家?”
这些酸溜溜的话,采薇像没听到一样,面无表情的带着两个蒙奴男人走了。
知道牛肉难买,她刚刚已经给过他们买肉的机会了,是他们自己贪心,妄想着待会儿捡便宜,所以也别指望她能仁慈的等大家都买完才买。
牛肉难遇,好不容易遇到了,她得多买些放进空间储存起来!
采薇带着两个蒙奴人,找到了从前和南宫逸一起投宿的那家客栈,并且在柜上点名要了之前南宫逸住的那间上房。
进屋后,两个蒙奴的男人将牛肉称了,采薇付了银子,打发他们离开了。
蒙奴人一走,采薇就带着牛肉和包子进了空间,将牛肉放进了库房里,还留出大约四五十斤,准备给白毛虎打牙祭。
几只神兽见采薇带着好吃的进来了,都很高兴,采薇将灌汤包分给了长眉、鹦哥和老乌龟,又将留给白毛虎的几十斤牛肉给了它,让它到森林里去吃。
采薇自己则坐了下来,跟长眉、鹦哥和龟大仙一起吃包子,不得不说,这家的包子好吃极了,皮薄馅儿大汤汁儿浓,里面的汤绝对是大骨头熬出来的老汤,吸一口,只觉得满口香腻,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想大快朵颐。
鹦哥和长眉拿着麦秆儿,头也不抬的“滋滋滋”的吸着包子里的肉汤,将包子吸瘪后,在把包子丢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吃掉。
采薇很纳闷,鹦哥和白眉分明都是小小的一只,两个家伙加起来都不足十斤重,可哪来的那么大的食量呢?
就说鹦哥吧,竟然吃下了六个圆圆的包子,那些包子的体积加起来比它的体型都要大,真不知它把包子都吃到哪去了?
难道守恒定律在神兽这里可以被随便打破?
还有长眉,明明是一只又瘦又小的猴子,竟然能一口气吃下十几个包子,而且面不改色,神态自若,看得采薇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咂舌不已!
哎!这大概就是神兽和普通动物的区别吧!
算起来,只有龟大仙还算是斯文,它慢条斯理的吃下三五个包子后,就不再吃了,并好心的劝阻鹦哥和长眉不要暴饮暴食,注意养生。
但是,劝阻无效。
鹦哥和长眉在面对美食的时候,自制力总是归零的,要不是采薇把剩下的包子收了起来,只怕它们还会接着吃,直到都吃光为止。
“这些包子我要拿给狗蛋儿和他爷爷吃,你们就别再吃了,反正也都没少吃。”
采薇把剩下包子用油纸包了起来,不让它们再吃了。
“主人,我抗议!”
鹦哥大声反对,一双铮亮的绿豆眼儿盯着采薇的包子,眼珠子几乎掉出来了。
采薇戳了戳它圆滚滚的肚子,笑着说:“待会儿中午我要做几道好吃的,你要是再接着吃,中午就只有看的份儿了!”
“主人……要做什么?”
“酱牛肉、牛肉干儿和五香牛肉!”
采薇一口气说了好几样,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以牛肉味主要原料的美食,鹦哥捧着滚圆的肚子纠结了好半天,才苦着脸忍痛放弃了。
“主人,中午我要多吃点儿!”它心有不甘的唠叨着。
“没问题。”采薇拿出一封她事先写好的信,系在了鹦哥的腿上,
“但是,你得先替我跑一趟,把这封信送到城南二十里外的军营主帅的帐篷里去,亲自交给秦王!”
“是,主人,保证完成任务!”
有了美食做诱惑,鹦哥勤快极了,‘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采薇出了空间,将留给狗蛋儿和他爷爷的包子提在手中,去了‘时珍堂’医馆。
到医馆时,狗蛋儿和他爷爷早就到了,正坐在一个老大夫对面瞧病。
狗蛋儿的爷爷五六十岁的年纪,却苍老的如一个耄耋老人一般,头发都白了,身形佝偻着,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长期的劳作的穷苦人。
“姐姐,您终于来了!”
狗蛋儿兴奋的跑过来,一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盯着采薇:“姐姐怎么这么久,狗蛋儿还以为姐姐不来了呢!”
狗蛋儿的爷爷忙出声,打断了孙子,说:“狗蛋儿,不准跟小姐没大没小的说话,小姐既然答应来看咱们,又怎么会食言呢?”
说完,歉意的对采薇说:“小姐莫要见怪,这小子平时皮惯了,一点规矩都不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他一般见识…。”
采薇失笑,说:“老人家说笑了,我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呢?”
说完,将手里的包子递给了狗蛋儿:“瞧,姐姐还特意买了你们最爱吃的包子,快吃吧!”
狗蛋儿打开油纸包,打了开来,一看到里面的包子,立刻惊喜的出声:“呀!是徐福记老字号的灌汤包!”
说着,从里面拿出香喷喷的一个包子来,举到了爷爷的嘴边:“爷爷,您最爱吃的包子,快吃吧!”
狗蛋儿爷爷接了过来,颤巍巍的说:“哎,哎,蛋儿也吃,没瞧见这么还有多吗,这下子咱爷俩管够吃一顿!”
“嗯!”
狗蛋儿重重的点点头,将手中的包子放在嘴边儿,使劲儿的咬了一大口。
“噗嗤——”
一股温热的汤汁儿一下从咬开的地方喷了出来,呲了狗蛋儿一脸。
“哈哈哈……”
医馆里的人都大笑起来,狗蛋儿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格格的笑起来……
正笑着,忽然听到隔壁铺子一阵乱嚷,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男人的叫骂声,和大家的议论声……
“怎么了?”
有人好奇的站起来,到外面去看热闹,采薇闲来无事,也跟了出去。
隔壁的点心铺儿外,怒气冲冲的点心铺老板,揪着一个女人的头发,丧生恶气的骂着:“该死的蒙奴杂种,不滚回到你们蒙奴去,倒跑到我们大晋的国土上来偷东西了,看老子不打死你!”
说完,揪着女人的头发向墙上撞去。
那个女人浑身脏兮兮的,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平平,身板儿壮士,正是采薇之前见到的那个女乞丐。
“砰、砰、砰——”
点心铺的老板揪着女乞丐的头发,使劲儿的往墙上撞,他的老婆在一边碎碎糟糟的骂着:“当家的,打,使劲儿打,打死这个下贱的蒙奴杂种…。”
女乞丐用胳膊紧紧的抱着头,一声不吭的忍耐着,她的身边儿,一个长的和她很像的女孩儿,一边悲切切的哭,一边哀求着点心铺儿的老板和老板娘,求放过。
采薇虽然很厌恶女乞丐偷东西的行为,但更憎恨男人打女人,所以,她越过众人,上前一步,冷冷的说:“放开她!”
点心铺子的老板娘正吵嚷着,见采薇忽然过来插一杠子,不满的说:“哪来的粉头?敢跑到老娘的家门口多管闲事,老娘自教训贼人,干你屁事?”
采薇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一把钳住点心铺老板的手腕儿,使劲向后一拧。
“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