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娘越发深地低下头去,立在那里不敢动弹分毫,心中却在心念急转。
说不得,皇帝与皇后的态度,就要着落在书房里的那句话身上了。这个时侯,她只恨原身平时对王朝旧历了解不多,这个时侯就算大胆猜测了,也无从小心求证,不知道这个猜测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说不得……这嫁出去,反倒是好事了。
她心中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事,皇后与靖王妃正聊着,门外有人传,道陛下到了。
林娇娘连忙歪头看过去,就见一双玄色锦靴漫步而来,落地沉稳而有力,步伐之间的距离似乎是全然一样。这靴子的主人,定然是个有主见而性子沉稳的。
皇后与靖王妃同时起身,各自行礼,靖王爷的声音却跟在后面响了起来:“弟弟见过皇后娘娘。”
口中叫着弟弟刻意地拉近关系,可到了最后,一声皇后娘娘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露了怯。林娇娘听着靖王爷不伦不类的问好,心中默默地想着,竖起耳朵听着四人的谈话。
皇帝显得而有些倦,对几人的谈话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往往是靖王爷说四句,他回一句就不错。皇后似乎也并不怎么亲近,对着靖王妃的话轻轻地附和轻笑,却并不多应承什么。
殿里静悄悄的,仿佛靖王爷夫妻俩在说相声,而边上的观众却并不领情,始终冷冷淡淡。这般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林娇娘就再也忍不住,唇角的笑意一闪而逝。只不过她低着头,并无人看到。
靖王爷说了一段,只觉得口干舌燥,可皇帝却不为所动,他也觉得没趣起来。眼光一扫,看到边上林娇娘,连忙拉了人过来,半是卖弄半是转移话题地说:“皇兄,这就是我那三丫头。”
皇帝不置可否地将视线移到林娇娘身上,却只看到一个低垂着的头。乌压压的黑发垂在身侧,头顶上梳着少女的发髻,只用了一朵琥珀石的桃心花簪,很是清爽。那露出来的一点儿肌肤,莹白如雪,光滑细腻。穿着石榴红的衣裳,裙摆处绣着百花,衣衫略有些厚,可那个人站在那里,却一派沉静,并无半点焦躁。
皇帝漫不经心地说:“果然是个漂亮的,也难怪四弟你疼她。”靖王爷听得这一句,心中大喜,连忙道:“这孩子自小没了生母,王妃虽说细心教养,但毕竟家里不止她一个女孩儿,日子难免过得糙了些。可这孩子难得的天性纯良,性子最是沉稳不过的。”
皇帝微微地颔首,心中却想,这个三丫头以前似乎也不见入宫来,大约也是个不受宠爱的。如今到了嫁人的时候,就看靖王府定下的那门亲事,也不见什么疼爱。如今却来摆什么慈父的架子,还真不嫌弃太迟。
因为心里面对靖王爷那淡淡的不喜,对着自认为同样被靖王爷不喜的林娇娘,皇帝心中倒是有了淡淡的一点怜惜。
他心中想,若是个知趣的,他倒也不吝啬一个爵位。
正想着,边上皇后的女官上前来行了一礼,低声道:“见过陛下,见过娘娘,见过靖王爷,见过靖王妃。忌辰的一应事务已经备好了。”
靖王爷一惊,脸上显出滑稽的神色。靖王妃却早有准备,当即露出哀色,口中道:“今日是小叔叔的忌日,臣妾与王爷也想为小叔叔上一炷香。”
靖王爷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刻飞快道:“对对对,王妃说得对。弟弟也想为皇叔上一炷香。皇叔如今,也去了二十多年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话,皇帝脸上就露出难以抑制的厌恶之色,尽管一闪而逝,却清晰地落在了皇后眼中。皇后心中一叹,伸出手去握住了皇帝的手,脸上带了哀切之意,道:“四弟有这份心思,就是好的。只是今日祭奠皇叔,四弟身着艳色,却不合适。”
皇后显然没有遮掩的意思,这句话直白得让靖王爷当时就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连靖王妃,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视线在自家三人身上一扫而过,低下头去抚弄衣袖,不肯再说一句话。
林娇娘趁着这个间隙飞快地抬眼扫了一眼,正好看到皇后轻拍皇帝的手臂,将他安抚下去的模样。
皇帝年纪不轻,虽然是靖王爷的兄长,看上去却年轻一些。靖王爷这些年来郁郁不得志,看上去不仅没了王爷的气度,更让自己显得很是苍老。
皇帝有一张很英武的脸,剑眉星目,玉冠束发,周身英气十足。今日的皇帝穿着玄色衣衫,光暗明灭之间,暗纹在衣衫上流动。皇帝与靖王爷只有五分相似,却比靖王爷更俊美三分,若是年轻二十岁,不怕不是京中万人追捧的存在。
林娇娘低下头去,想着方才惊鸿一瞥,心中忽地生出一个好笑的念头来——莫非这皇家选继承人,是看谁好看不好看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