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搬迁问题之前,我接着书记刚才的话谈几句,因与今天的主题无关,大家就不要记了。”陶唐扫了眼众人,“我对书记的讲话大部分同意,小部分不同意。赵书记对我个人的赞誉过高了,我不是矫情,而是心里话。公司今年在经营上取得的进步,不能记在我头上。说个套话,是全厂职工共同努力的结果,说句小范围讲的话,功劳主要应记在营销、生产、财务三个口上。四月份我来的时候,营销部给我的预测比较悲观,但他们顶住了生产口以销促产的压力,硬是扩大了市场,特别是变速箱市场,没有造成存货的上扬。生产口干的也很不错,不仅是产量的提升,而主要的是提升了产品实物质量。我让陈永亮做了个统计分析,万元产值质量损失,内损和外损合在一起计算,同比下降了%。折算为绝对值,是849万元。这个成绩,主要应记在生产口而不是检验口,因为质量是生产出来的嘛。而生产口取得的成绩,离不开物资供应特别是资金的支持。所以,财务是有大功的。大概在六七月份,韩总跟我反映资金流要断了,必须贷款了。我同意了。但由于一些外部的原因,款子没有贷到,但财务克服了困难,想尽办法保证了生产,并且基本没有影响生活,这点很了不起。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更特别的高招,不过是提高资金周转速度和加强预算管理罢了。当然,也有生产口和营销口的配合,其实办法也简单,不过就是压缩库存,更快地回笼资金……”
会议室的办公桌是双层的,内圈是公司领导及董事、监事会成员,外圈坐着列席会议的。吕绮当然坐在第二排,她一直偷眼观察着她能看得到的领导的表情。这个比较有意思。随即她想到,陶唐表扬的三个口的最高领导,恰恰是陶唐目前最难驾驭的三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但她认为陶唐说的基本是事实。
陶唐端着茶杯,目光看着窗外,外面飘着今冬的第一场雪。“我一直认为,企业管理并无神秘,好的办法前人在100年前就想到了,我们照着做就是。所以我对管理创新基本不感兴趣,你连走都没学会,跑什么步嘛。哗众取宠!集团大力推行的精益管理,如果拆开了看,其实就是围绕着降低成本消除浪费的各项基础管理的不断夯实……有点绕远了,我作为董事长兼总经理,给自己的评价是做了个应该做的事,工作上尽心尽力,但存在无数的缺陷和不足。但在廉政问题上,我没有违纪行为,对得起自己的党性和良心,也经得起组织的审查。所以,我说部分赞同书记的发言。对于一些领导干部不负责任的言论,我同意采取一些措施,这不是报复,而是为了营造一个让干事的人舒心做事的环境。老百姓在下面瞎说,我管不了,但领导干部不负责任地乱说就不行!当然,我指的是无中生有的造谣。好了,关于干部队伍建设的事,最后我会谈一点建议,现在我们书归正传吧。”
这也是典型的陶唐风格。哪有把整人的话公开说在前面的?但这家伙就这么说出来了。吕绮看向陶唐,见他罕见地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
“同志们,协议签订后,红星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剩下的就是圆满地执行协议。我的态度是协议签订之前可以狮子大开口,之后就要做君子了,相关的义务必须模范履行。首先要把我们的时针校准为陆书记和上官市长的时间,服从市里的时间表,决不能有任何的违约。这样,我们就要好好合计一番了,首先要加强组织领导,这个可不是套话,而是必须。集团也要求我们尽快上报相关领导机构,在这件事上,集团是要问责的!
“我是这么考虑的,搬迁肯定是今后两年中公司的头号大事,班子成员都有置身其中,要按照分工抓好各自的工作。但是,必须有一个领导来具体管。这件事我反复想了,兼职不行,一定会出现顾此失彼,所以要专职。今天的会议,首先要定下来这个角色。谁合适,请大家发表意见。不止是班子成员,凡是今天在座的,都可以讲。好,谁先说?毛遂自荐也可以。这可不是争权,是勇挑重担。”
马光明楞了一下。他以为陶唐会直接安排自己。想了一中午,越想越觉着这是一个好机会。光是在平泉市拓展自己人脉一条,带来的好处就够多了。所以他中午尽琢磨怎么在会上谈对搬迁的原则性考虑了,没想到陶唐来了这一手,是后悔选中自己了?马光明登时紧张起来。
“既然陶总说了可以毛遂自荐,”说话的是邱林,“那我就自荐一次。对于搬迁带来的产品布局和结构调整,我考虑的不深,但我愿意具体抓这件事。我分管的业务不多,转出来影响不大。我有信心在公司党政的领导下按照审定的计划组织好搬迁工作。请陶总考虑。”
******,光想自己了,竟然没想到有人早就盯上了这块肥肉!马光明在内心骂了句自己愚蠢,怎么能忘了邱林可算是陶唐的人,从陶唐来厂就跟的很紧。
果然,陶唐说话了,“好呀,邱总勇挑重弹的精神可嘉!大家认为邱总来抓怎么样?”
马光明更加着急,现在他跳出来抢就稍有些不妥了,于是他向韩志勇投去了求援的目光。
“我说几句吧,”韩志勇举了下手,“我不是说邱总不合适。而是觉得这件事由马总来抓更合适。我的理由是,第一,搬迁首先要顾及生产,我们要在正式启动搬迁前尽可能地囤积些产品,以保证市场份额不丢失。第二,搬迁必然涉及人事问题,人的问题某种意义上是最复杂难控的,设备没有生命,你把它搬到哪儿都行,只要不弄坏了它,照样出产品。但人就不一样了。可以预见,明年开春,组织和人事问题将严峻地摆在我们面前。邱总身上的担子不轻,我还是建议由马总来协助陶唐具体抓搬迁。至于两边难以兼顾的问题,我认为马总有替手,蒋助理完全可以抓好现行生产。”
“嗯,韩总从生产管理的角度推荐了马总……其他同志的意见呢?”陶唐温言道,“李总,搬迁必将对供货造成压力,你的意见呢?”
近距离接触一把手是自陶唐上任后的事情了。吕绮发现这几个月自己在琢磨领导们发言上有了很大“进步”。她注意到陶唐用了一个定语框定了韩志勇推荐马光明的动机。这个很有意思……
“的确会给销售带来压力……”李珞笑了笑,“说实话,我没有想到这么快。之前我一直怀疑平泉能不能筹措到海量的资金。看来政府永远不缺钱啊,一下子就甩给我们八个多亿!我是觉得我们不能光考虑搬迁,应当把生产布局及装备提升一并考虑进去,总之这是一盘很大的棋。从这个角度看,陶总还是亲自挂帅好。我的意思不是挂名,而是挂帅。最好成立一个矩阵结构的组织,因为涉及到的领导和单位会非常多……比如技术和科研部门。”
凡是韩志勇赞同的,李珞必定反对。这也算是红星高层的常态了。
“我同意李总的意见。”日益边缘化的刘秀云表态道。
“嗯,江总的意见呢?您说说看。”陶唐笑眯眯地看着低头算着什么的江上云。
“陶总,昨天我得知具体的补偿数字后很是高兴了一把,觉着陶总给咱们抓回个大蛋糕。李蒙昨晚跟我打电话,说了他对改造的测算,刚才我估算了一下,这点钱还真是不多呢……”
“老江,现在说搬迁机构和负责人,你怎么扯到费用上了?再说,费用测算也不要科研技术部门管吧?”李珞打断了江上云的话。
“怎么不要科研技术管?财务发规他们离开技术口能搞清楚?对于领导机构,我认为不必要太当真了。现在很多事都是形式主义,动辄搞个领导组出来,有什么用?反正就是咱们这帮人嘛。陶总把总是必须的,我觉得陶总一定有比我们深的考虑……没必要指定一个具体的领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