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云飞瞅着道长笑而不语。
道长叹了口气:“想不到二十年前一句戏言,她还记到现在。”
展云飞笑道:“所以说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
龙海萍反感地瞪他一眼,他也不以为杵,依旧笑嘻嘻的模样。
“会清扬剑法便可以么?”这时,一直沉默的梅吟雪忽然开了口:“那我替他同你比。”
“你?”满屋子的人都瞪大了眼惊讶地望着她。
那道长脸色发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姑娘……”
“青松伯伯……”梅吟雪抿着唇,艰难地出声。那道长闻言如触电般浑身一震,惊疑交加地望着梅吟雪:“你,你认出我了?……”与此同时,龙海萍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她的猜测没错,这位道长果然是龙破天提起过的青松道长,只是看起来他们之间的纠葛似乎比想象中更为复杂。
梅吟雪垂了眼帘,涩声道:“十多年未见,我方才确实不敢断定。但这清扬剑法……我却是记得的。小时候,我娘亲手把手教的我……”青松道长闻言身子又是一阵颤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都发红了。
一旁的展云飞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美人都是拿来疼惜的,我怎能同美人动刀动枪?”
龙海萍趁机道:“那你还在这干什么?还不快走?”
展云飞为难道:“可美人也不能辜负啊,我此行是受双儿所托,我也不能负她呀。”
龙海萍又好气又好笑,这口吻不是活脱脱一个贾宝玉吗?青松道长擦了一把眼睛,提剑起身下床,道:“谁也不用替我,我自己造的孽,我自己还!”展云飞击掌道:“好样的!这才是大丈夫所为!”龙海萍可不管这些,上前拦住他们,严肃道:“我可不管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们比成的。”展云飞惊讶道:“龙姑娘,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龙海萍瞪他一眼:“那你也可以不把我当女人看!”唬得他一愣,龙海萍转而又对正欲开口的青松道长道:“道长,吟雪还有很多话想问你。有些事,难道不比这场比武重要么?”青松道长听了沉吟不语。史红石也插嘴对展云飞讥讽道:“现在这两位会清扬剑法的,一个元气大损,一个内伤未愈,即便你赢了又算什么英雄好汉?”一番话说得展云飞大为踌躇,不禁问道:“那,那你说怎么办?”史红石眼珠一转道:“不如你给我们两天时间,让他们恢复下元气再比不迟。”展云飞猜她心中打了什么鬼主意,却也不怕,笑嘻嘻道:“也好,那我就在这渡口船上候着,诸位可莫要言而无信。”说完,一拱手,告辞而去。
等他离开,龙海萍拉着史红石,以为王二哥等人疗伤为由,离开了西间房,留青松道长和梅吟雪在房间详谈。她看得出来,青松道长绝无伤害梅吟雪的念头,当年他与梅吟雪父母之间的恩恩怨怨恐怕也没那么简单,更不能为外人所道,所以索性给他们留一个沟通的空间。
史红石帮王二嫂给王二哥、牛三弟包扎了伤口,龙海萍不放心展云飞,便推门往渡头过去查看。她出了门,见夜空晴朗,一轮明月高挂天上,银辉笼罩大地,别有一番清明。偏在此时,水上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呜呜咽咽,如泣如诉,和着月色,格外凄清动人。原来是展云飞在船上吹起了笛子。
龙海萍听得心中一动,这展云飞看上去油嘴滑舌放荡不羁,听笛声却像个多情深情之人。她对性情中人自来投契,干脆走到渡头,跳上一块石头,抱膝坐下,闭目侧耳倾听。展云飞只沉浸在自己的笛子里,心无旁骛,并不理会她。两个人一个吹,一个听,渐渐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
一曲终了,两人仍意犹未尽,相对沉默良久,龙海萍才开口问道:“你在想你的双儿吗?”展云飞半晌未答,最后似是自嘲道:“想不到龙姑娘是我的知音,可惜双儿……唉……”
龙海萍正想安慰,展云飞突然将食指压在嘴唇上,“嘘”了一声。龙海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屋门打开,走出一个人来,正是青松道长。只见他背负双手,来回踱着步,时而仰头望天,时而低头看地,似乎在长吁短叹。不一会儿,门又开了,梅吟雪款款走了出来。她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一袭白衣在月光下更显皎洁。
梅吟雪对青松道长施了一礼,伸手求取什么,青松道长犹豫了一下,最终将手中的剑递给了她。梅吟雪接过剑,又施了一礼,慢慢退到院子中间,缓缓挽了个剑花,收剑凝神静默,调息了片刻,开始缓缓起舞。龙海萍猜想她在演练清扬剑法,仔细看时,这套剑法似乎并不凌厉,倒像是一段优美的舞蹈,由梅吟雪施展出来,如弱柳扶风,梨花散雨,简直美到让人窒息。龙海萍看得痴了,渐渐忘了呼吸。
忽听展云飞喃喃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现在我知道这套剑法为何叫做清扬剑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