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的脸上瞬间有点僵硬,刚好有宫女来倒茶,她便喝了口茶掩饰了过去。余光不经意地打量姚沉欢,感觉她一直在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文皇后给四个王妃或者准王妃一人送了一只血珊瑚的手镯,说了几句吉祥的话,便让她们散了自己逛去。
芳懿殿在上林苑附近,毗邻太液池,如今正是暮色四合之时,夕阳映着湖水,波光粼粼,十分漂亮。
文清瑜作为郑王妃,文皇后的贤能助手,主动领着几位姑娘在池边散步。她倒也聪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刻意和阿凝这种容色出众的离得远些,只拉着林蕴并排说笑着。
其他姑娘们自然不敢越过准王妃去,所以阿凝还是和姚沉欢在一起。
姚沉欢忽然开口道:“还没来得及恭喜荣六姑娘,未来的祈王妃。”
阿凝淡笑道:“我还以为……宣王妃已经不认得我了呢。”
姚沉欢却没笑,一双眼空洞洞的,“荣六姑娘得尽上天恩宠,让人印象深刻,怎么会不认得呢。”
阿凝沉默一阵,“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世上没有谁真的得尽上天恩宠。”
姚沉欢没再回答。
跟在文清瑜身后的荣宛朝阿凝瞧了几眼,似乎想说什么,可文清瑜走得快,她只能跟上。倒是林蕴,她缓了几步,走到阿凝身边,笑道:“我的未来四嫂,今儿打扮得真漂亮,简直压艳群芳,把芳懿殿里的其他美人都衬得暗无颜色了。”
阿凝瞪大眼睛,“姐姐这话可不要乱说。”芳懿殿中可有不少后宫嫔妃,她也不怕这话传出去了得罪人。
林蕴道:“怕什么,我说的是大家都看得见的大实话。”她又指了指阿凝的发髻上插的一只金累丝嵌珍珠蝴蝶流苏簪,金灿灿的蝴蝶在上面不停颤动,活像要飞走了似的。“这式样倒是新奇,我都没见过。”
祈王殿下一直就喜欢给她送东西,自从两个人有了婚约,他就送得愈发勤快了。这只簪子就是从他送来的一堆钗环首饰中找出来的。至于具体从哪儿而来,她也不知道。
“这……我就是从我府中库房里搜出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林蕴点了头,眼瞧着文清瑜带着其它人走远了,便拉着阿凝转到另外一条岔路上。
这里种的数排紫薇树,林蕴不小心晃动花枝,掉了几片娇嫩的落红到肩上。她随手拍了下,这才肃了神色道:“阿凝,平王昨日特意找了我,说他这门婚事都是荣贵妃的意思,他不愿意娶妻,他想和我商量着退婚。”
阿凝皱眉,“六殿下怎么就从来没靠谱过?婚姻之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你私下里说算怎么回事儿?还有,这赐婚可是圣旨,你们不能违抗的。”
林蕴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可最怕死了。可是……他这些日子好像都很沉郁,昨日来找我,身上还泛着酒气呢,估计脑子都不太清醒。我知道,他是因为你指给了祈王殿下,心里难过才这样。阿凝……你要不要找个机会去瞧瞧他?”
阿凝连忙摇头,“这可不行!”
林蕴道:“我知道这于理不合。说实在的他怎么样跟我也没多大关系。可是阿凝,我瞧他的状态十分不好,万一一个想不开……”
阿凝瞪大眼睛,“不会这么严重吧?”
“难说。”她又看了阿凝一眼,“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要是有一个人能这么喜欢我,我这辈子都无憾了。”
“唉,我就是跟你说一说。你不愿意出面,也是人之常情。”
阿凝拉着林蕴的手,郑重道:“姐姐,既然皇上赐了婚,你是跑不掉的平王妃了。就当我拜托你,以后好好照顾他吧,算是我欠他的。可要我去见他,肯定是不行的。”
两个人归队时,都有点闷。天边的霞光逐渐散尽,有宫女来引姑娘们回芳懿殿。
晚宴之后,皇后娘娘又领着大家出去看月亮。太液池边点满了宫灯,照得四周亮堂堂的。尽管如此,对皇宫没啥好感的阿凝还是没多少安全感,偏偏姜氏又被其他相熟的夫人拉去说话了。她只好紧紧跟着大家,生怕走丢了。
忽然,一个提灯的宫女与她擦身而过,趁着阴影时,偷偷塞了她一个纸条。
她心头突突一跳,瞧着这宫女的身影似乎有点熟悉,好像是那日在凤倾宫来传话的宫女。
她把纸条就着宫灯快速一瞧,果然是赵琰的笔迹。
这人,如今可是百无禁忌了。竟然让她在中元节夜里去和他见面?阿凝原是打死也不去的。可又想起上回她失约了也没和他解释,不免有点内疚。她朝他纸条上写的方向看了看,黑漆漆的,简直可怕。
那宫女见她犹豫,趁着给她送茶时,又与她轻声道:“殿下就在前面不远处。”
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去了。
的确是不远。阿凝真愈发佩服祈王殿下的胆儿大了,他就藏在太液池边的假山里,离宫灯聚集之地不过十几步。
这见一面可真不容易。赵琰觉得自己也是疯了,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可他这会儿忍不住了,他急于定下婚期,不然整夜都睡不安宁。
他见了人,就把阿凝拖了进去,“小丫头,知不知道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阿凝一抬头,夜色里,他的眸光愈发漆黑明亮。
“什么呀?”阿凝开始装蒜。
赵琰伸手摸了一把她滑溜溜的小脸,“继续给我装。”
阿凝躲了躲,噘嘴道:“我不是让锦青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么。我想多留在父母身边几年。”
“几年?!”赵琰的眉重重拧起,而后坚定地摇头,“不行。我一刻也不想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