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头痛哭,多日来的悲愤和无力让我难受,那些死去了的人啊,你们知道活人有多么想念你们啊。
叶晓雪坐到我身边,轻轻摸我的头,她对我说“我想,你母亲也一定很想你。”
我哭的更狠了。
我放下手中的鸡汤起身就往外走,叶晓雪忙问我“你去哪儿?”
我擦干我的眼泪,倔强的喊“回家。”
翠鸣巷二十六号。
这条巷子里满目的垂柳,枝叶随风摇摆,飒飒作响,我带着叶晓雪往里走,这里的每一块青砖上都有我的记忆,我在这里度过了我的童年,我从10岁搬到这里,一直到陆军小学堂毕业,我在这里住了十年了。
到了阳泉参军,我就很少回到这里了,因为这里已经没有我的牵挂,我在乎的人都已离我而去了。
我家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颗很高的柿子树,我小时候摘柿子都要站在我家二楼的楼顶上,我家的二楼是太原城里最早建的那种带着西洋风格的二楼,楼很小,楼下有厨房和一个很大的客厅,楼上有三个小屋子,那时候我们都住在楼上,可现在,我却不敢再上去了,因为我怕再看到父母大人的痕迹,我怕我会再忍不住哭起来。
在院子门外,我从门廊里找到藏起来的钥匙,打开了锁,推开小小的木门,我熟悉的景象又出现在我面前。
叶晓雪站在门口不进去,我很疑惑的望着她,她扭捏着,就是不肯进去,我问她“怎么了?进去怕什么?”
她支支吾吾“我...”
“我什么我啊,走啊。”我催着她,可她还是不动。
“到底怎么了,你说个话。”
“我...我...”她忽然甩了一下手“哎,不管了,走吧。”
叶晓雪实在弄的我莫名其妙,我就骂了她一句“有毛病啊。”
叶晓雪小声反驳“你才有毛病了。”
柿子树上结满了红彤彤的柿子,压的树枝都快断了,院子里铺着厚厚的青砖,青砖缝里长满了杂草,一片破败景象。墙角边有个水井,我压出水来,趴在管子上喝了一口,还是记忆中的冰凉。
这里的一切都是旧模样,可我已经不再是儿时的我了,我站在院子中央,那天母亲出葬,棺材就是放在这里,我努力的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难受的事情,我转身进了客厅,可一进门就看到父母亲大人的遗照,他们两人照片的中央,是青天白日旗帜,我们不遵从南京中央政府,可我们信奉三**义,我们为按劳分配和**权利斗争,我们为百姓的土地和财产斗争,我们为他们的自由和生存斗争。
二十年前山西开始施行新政,土地被重新分配,虽然地主阶级仍然存在,可他们不再是农户的主人,他们只是农户的老板,按劳分配深入到了山西的每一个角落,基本教育被严格执行,新的农村制度被深入贯彻,农民自己选举自己的保长和村长,从某种意义上说,和现在的社会几乎一模一样。
政府实行了最低廉的税收政策,财政收入主要靠西北实业公司等一批政府所有的垄断企业,这些企业把持了大量的资源,其收益超过税收总和的三倍。
兵役执行的更加严格,年满十六周岁到三十周岁的家庭一户一丁,独子免除兵役,伤残病患免除兵役,孤儿学生免除兵役,公职人员免除兵役,民国以来所有军人家属免除兵役,任何人不得强征士兵。
在山西,贪污等同抢掠,查知必死。
叶晓雪望着照片,对我说“阿姨好漂亮。”
“那当然,我母亲当年可是我们那里的最好看的美女。”
叶晓雪很自爱的捧住自己的脸“那我就是晋源最好看的美女。嘻嘻。”
我对着她狠狠翻了个白眼,客厅里有排书架,最外面的一本叫《革命军》,我随手翻开。
“民之愚,不学而已、士之愚,则学非所学而益愚。”
我把书放回书架,对叶晓雪说“我母亲常常跟我说,说现在世道乱的厉害,各个党派军阀互相攻打,其原因莫不过这一句话‘民之愚,不学而已、士之愚,则学非所学而益愚。’那些自以为自己信奉真理的人,往往错的更加厉害。”
叶晓雪点头思考,问我“那什么真理才是对的?”
我抬头望着屋顶,整个屋顶都被密密的蜘蛛网罩住,就像我的家国,被罩的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望着叶晓雪的眼睛“只有一个是对的,那就是,为人民。”
任何党派,任何武装,只有为人民的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