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不可能!”
北燕的使臣呆了半晌,勃然大怒,猛地冲过来大喊,“你们做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是没有使臣风度。
红尘堵住耳朵。
薛柏桥眨了眨眼:“我记得你们北燕三年前派过来的那个使臣,在宫里让不知从哪里来的野乌鸦拉了一脑袋鸟屎,还是风度翩翩,丝毫不慌乱,半点儿也没让人觉得丢丑,你这样的,好像不合格。”
使臣像野鸭子一般的叫声顿时戛然而止,可还是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盯着万佛塔。
现在的万佛塔上,已经没有光彩夺目的金光,只仿佛笼罩了一层金色的迷雾。
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儿声响。
他只能看着大周这边的行进速度陡然加快,一层皆一层的灯光亮起来,很快就上到顶层。
顶层的窗外,就伸出一盏灯笼,普普通通的灯笼。
所有人愣了愣,才响起阵阵欢呼声。
好吧,虽然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赢的,反正我们大周就这么莫名其妙赢了。
对方包括带头的老和尚在内,现在都在厚垫子上面躺尸,等待大云寺的和尚们救援,哪怕大周上去的人全是瘸子拐子,勉强爬着走,也只能是自家取得胜利。
北燕一群人脸色十分难看。
那个大和尚头破血流,左胳膊松松垮垮地耷拉着,显然不太好,北燕使臣带着人扑过去把人扶起来,神色紧张。
他们说了几句话。和尚就走到红尘这边。
红尘也站起身,客客气气地道:“承让。”
大和尚看着她,本来也算宝相庄严,也是个高僧模样,还自信满满,这会儿目中却一片迷惘。
“我没看出你们有特殊的布置……你是用了什么厉害的法宝不成?”
红尘耸耸肩:“或许真有呢,虽然大师你对我们在万佛塔的一应布置都清清楚楚。可给你通风报信的。怎么也是我们大周自己的人,指不定脑子一热,就瞒了点儿东西下来。”
大和尚一愣。
薛柏桥:“……”
后头一群看热闹的权贵:“……”
三郎大吃一惊:“有奸细!!”
那大和尚脸色骤变。阴晴不定,良久才哼了哼,却没说话,红尘盯着他看了半天。叹了口气:“看样子是诈不出来,算了。我要是不让你输个明白,总觉得别扭,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说是法宝。只有和大云寺万佛塔同宗同源的佛珠,还有一把大周代表人间帝王的宝剑。”
大和尚明显不信,这两样东西他都清楚。虽然不是说没有作用,可也就是能吓唬吓唬那些兽魂。阻碍一下而已,算不了多大的事儿,他一开始就没放在心里。
“还有我们这座万佛塔。”
红尘笑道,“当然,要再加上这佛塔内的诸佛。”
北燕的和尚皱眉。
红尘又道:“你们在我们万佛塔内横行无忌,大肆使用煞气,哪怕他们这些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石头雕的,木头做的,可我大周供奉这么多年,总有佛留下的一丝影子,你们这是亵渎,神佛有灵,也不能容下你们。”
她指了指那座高塔,“万佛塔是佛塔,是我们大周老百姓供奉的,我们进去拆点儿东西也就算了,诸佛睁只眼闭只眼,总要宠爱自己的信徒,可你们在佛门召集阴魂,还召了那么多,甚至把你们那些邪门法器往人家佛家的脑袋上挂,难道还不许人家生气?”
她轻描淡写一番话,众人恍然,一时间看万佛塔,都多了几分敬畏。
就连大云寺的和尚们都吓得不轻。
他们有的在寺内几十年,可都没见过刚才那等场面。
大云寺的几位长老,都忍不住悄悄看了红尘一眼,虽然她这番话里,半点儿没有提及自己的作用,可只要不傻都明白,肯定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这位可是能够精确计算佛光普照时间的,很明显,这次即便是佛祖显灵,那也是她把佛祖给引了过来。
大周这边一片赞叹。
北燕一众人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大和尚面上丝毫不变,直直地立在万佛塔下,半晌,一点一点转过身,看着依旧闪烁的佛光,忽然牙呲目裂,怒吼:“世间无佛!”说着,疯了似的用力把手中黯淡无光的禅杖砸了过去,
当然是砸不到什么,他只有一只胳膊,还浑身无力,按照大能的说法,还是个法系的,论力气,比战五渣还差劲儿,那禅杖只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落了地。
大和尚低下头,双目赤红,呢喃自语:“世间无佛,世间无佛……”
薛柏桥瞠目结舌:“没佛就没佛吧,我也不信佛,天底下不信佛的多得很呢,你别嚷嚷了,要不然你还俗?”
北燕使臣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生气,连忙过去安抚道:“大师,您别这样,咱们这次输掉,下次有机会再讨回场面,您尽力了,大家都明白的。”
其他北燕人也争相劝告。
这边却吃了一惊,红尘也眨了眨眼,心道:可别真疯了。
和尚的身份好像不一般,在北燕那边很受重视,出了事儿,麻烦不小。
只是一个和尚在那儿喊叫世间无佛,也真有些奇怪。
铁牛这时候才过来,走到红尘边上,小声道:“小姐,人抓住了,东西没丢。”
红尘吐出口气。
一切尘埃落定……那是不可能的。
大云寺的僧侣把北燕这些倒霉催的,全都送去治疗,至于那些大夫们会不会一不小心让他们留下后遗症,那就不关红尘他们的事儿了,然后大云寺戒严。
在场的所有大周权贵子弟暂时都不能走了。
众人顿时大哗。
薛柏桥都吃惊不已:“什么意思?出什么事儿了!”
“诸位!”
大云寺的方丈慢慢登上万佛塔的石阶。高声道,“实在抱歉,就在我大周与北燕赌斗之时,大云寺发生了一件令人痛恨的事情,有人闯入藏书楼,夺取本寺秘藏的一册经书。”
众人愕然。
“经书?那玩意有什么用!”
在薛柏桥看来,就是什么达摩祖师之类大人物亲密抄写的经书。也是只会让人头痛的东西。
他当年还是纨绔子弟的时候。一犯错,他娘就让他抄经书,到今天。提起这东西就头痛。
其他人却是面面相觑。
大云寺传承日久,里面的藏书楼也是享誉大周,地位与西狄大雪山的圣门,大雍东海龙王宫也相差不远。它被盗窃,那可是天大的事儿。
“大家放心。万幸我们发现及时,东西已经被夺了回来,好歹是没有损失。”方丈忽然慢慢走下石阶,走到红尘面前。郑重其事地道谢:“多谢荣安郡主援手!”
红尘怔了怔,失笑道:“方丈客气了,都是铁牛的功劳。”
方丈很是和气地笑了笑。扭头看了百无聊赖数佛塔上的佛像的大个儿:“铁牛施主心性淳朴,与佛有缘。”
“别。我们铁牛将来还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再说,他也没慧根,入不了佛门。”
红尘摆摆手,方丈又笑了,摇了摇头。
他们闲话家常,那一众被拦住的权贵子弟都鼓噪起来:“你们的东西既然没丢,拦住我们作甚!”
方丈忙笑道:“诸位别急,放心,一会儿便开寺门,理送各位出去,是这样,今天我们抓捕本寺盗经人的时候,夏家的夏蝉小姐很不幸误入,夏小姐在么?”
误入?
薛柏桥第一时间扭头,看了半天,好些人四顾,终于在最后面把夏蝉找了出来。
夏蝉的脸色不大好,灰白灰白的,这会儿连忙脱开人群,冲着方丈行了一礼:“实在抱歉,方丈,我身子有点儿不舒服,万佛塔这边太吵闹了些,想找个地方休息,顺便抄经为我娘亲祈福,没想到竟给贵寺添了麻烦。”
方丈捋了捋雪白的长胡须:“无妨,就是小姐走得早,我没来得及问,当时小姐身边的人,没人登上三楼吧?”
夏蝉立时正色道:“那是自然,我早就知道,三楼是禁地,哪里敢闯入?”
“那就好。”方丈松了口气,“当时情况混乱,为了抓住贼人,我们在三楼点了两支佛香,佛香乃是我大云寺先代方丈所制,为了净化妖邪。”
众人都翻白眼。
什么净化妖邪,说白了就是毒香,现在是无妨了,大云寺安安生生,几十年前京城乱象丛生,不知多少人焚毁寺庙,烧杀抢掠,寺庙里头也顾不上我佛慈悲什么的,没少犯杀戒,不光自己动手,还弄出一堆有毒的东西。
现在这种旧事,简直成了禁语,也就方丈大度,随意说出口,其它僧人都讳莫如深的。
方丈微微一笑:“佛香只剩下这最后两支,解药也只剩下一颗,本寺不打算再继续制作,这颗解药就给了夏小姐,虽然你们没上三楼,也许那贼人出去时,让你们也误沾染了些许,要是中了毒,一颗解药自然只能解一人之毒,不过夏小姐这样的情况,拿着它泡一壶水,每一个进了藏书楼的喝一杯便无妨。”
咔嚓。
不远处夏世杰打了个哆嗦,手里端着的茶杯落地,不小心摔了,不过听到后面,长长松了口气,还讪笑一声,小声对周围被吓到的客人们道歉。
眼下这些人都看着前面,到没人过多注意。
夏蝉脸色丝毫没变,笑着接过,低声道:“方丈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