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相信天地间有神奇的力量,比如,我们很难预知旱灾洪涝,很难抵挡瘟疫猛兽,但是,所谓‘羊皮天书’、‘蚂蚁天书’、联绝不相信。尽管,那黍子地里出现的图案联同样迷惑,但联也不相信。联只是觉得,如果他不是皇子,他不会被穷追猛打。诸位作父亲的,你们相信他一个十七岁的浑小子有灭秦的力量吗?”
他顿了一会儿,眼睛从群臣脸上一个个地掠过。他们现在一动不动,他很满意这个效果。
“那么,联就要问了,从春天到夏天,没完没了,为什么?是什么人在推波助澜?各位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如果没有推波助澜,那么各位有没有主动帮助朝廷消除不利影响,以正视听?是不是不是个人的职分你就看热闹去了,反正丢的是皇家的脸面而不是自家的脸面?”
被他眼光扫过的一张张脸接二连三地低下去,他心里一阵冷哼,看看,被他说中了!
“所以,联要处理一下最近的事,首先,要处理推波助澜的首恶——那些术士们。卢生候生,只会夸夸其谈,领受皇命而无法交差,竟然不告而逃,凡抓住者,就地处绝。罪由:欺君罔上!”
“其他术士,有没有兼营两种方术的,有没有利用方术造成人命的,有没有利用方术诈骗钱财的,有没有利用方术造谣惑众的,有没有利用方术逃避农田劳动的……,联不一一列举,联觉得是时候对方士们来一次清理了,凡没有真才实学妖言惑众的,一律处以坑杀之刑。”
群臣之中“嗡”地一震,这是要成批成批地杀人啊!这岂不是要血染咸阳,要知道咸阳有多少人靠着两张嘴皮子混饭吃呢?
始皇帝再次扫视群臣,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可是,扶苏却近前一步,跪下磕头,他不悦地皱起眉头。
“扶苏,你有话说?”
扶苏恳切地说:“父皇,扶苏也赞成对术士们进行一次清理,他们当中有人实在可恨。但,是不是应该依法量刑?如果是不敬皇帝的,按不敬皇帝罪处理,如果是造谣诽谤的,就按造谣诽谤罪处理,如果是诈骗的,就按诈骗罪处理。我大秦依法治国,是父皇多年来坚持的治国方略。如果一律坑杀,父皇,不太妥当啊!哪怕把他们当中的一批人判为刑徒,他们也仍然是我大秦的劳动力啊!”
这话一出,候始坤心中叹息一声:“嫩了,太嫩了!”
赵丛偷眼看看身边人的反应,默默地低下了头。
始皇帝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心里一阵失望,果然是愚直有余、权变不足,政治是政治,法律是法律,都三十岁了,连这都分不清!
父子之间出现了诡异的安静,整个厅堂鸦雀无声。众人不禁揣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纵是一个出息的儿子,也依然是臣子,皇上刚说了坑杀,你就反对,这——合适吗?
今天这阵势,就不是找大家议事,是让大家听决定的,难道大公子连这都看不清楚吗?
皇上眯了下眼睛,盯着扶苏问:“扶苏,如果什么事情都依法依律,灭六国的功臣们是不是都要判为死刑呢?”
扶苏愣了一下,这是两个问题啊!“父皇,时势不同,不能等同而论啊!”
始皇帝摇摇头,果然是一点转圜的灵透都没有,他都说到这地步了,居然还敢接话!想到这儿,他脸上出现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扶苏,有一个差使,你去做吧!在咸阳呆久了,你也该历练历练。上郡缺一个监军,你去配合蒙恬做好边境防务。明早起身,不得延误,非诏不得还都!”
扶苏一愣,这,太突然了,就因为他反对了父皇的决定吗?他抬头看看父皇的脸色,迟疑了一下,磕头领旨:“儿臣遵旨!”
其他大臣也觉突然,赴上郡做监军,这,不算贬谪吧,他原本就没什么固定的职务。要知道,上郡可是咸阳的北大门。可是,也不算升迁啊,这节骨眼上,把他赶出咸阳,还“非诏不得还都”……
赵丛不由得抬眼看了看蒙毅的背影。
这时,蒙毅抬起头,看看皇上,又看看扶苏,他从这突然的安排中看到了皇上对蒙家的不信任。
派往上郡的朝廷特使赵行刚回来没几天,蒙恬没有一处做得不妥,上郡要什么监军?
心里淤着一口气,他不由得一阵悲凉。
还好,是扶苏,他不是个找事儿的人!
“蒙毅!”
蒙毅一激灵,“臣在。”
皇上盯着他看了两眼,才说:“辨别和清理术士的任务由你主持,三十日期限,必须完成。每个人都必须交待得清清楚楚。”
蒙毅跪下,放声说:“臣领旨。”这时候是一定要有个坚决的态度的。
始皇帝再次看向群臣。果然,老话儿说得好,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这么一个动作,就都噤若寒蝉了。他心中一阵冷笑,再次严厉地说:“今天处理术士,可能诸位能臣良将会认为联不敬神灵。呵呵,错了,联仍然敬重神灵。但是,有一句话联要说给诸位听听,谁都不能勉强联做任何事,哪怕是家务事,哪怕是神灵!”
“哪怕是家务事,哪怕是神灵!”
这句话在屋宇当中“嗡嗡”回响,撞击着每个人的脑仁儿。到这时,或许有几个人才明白过来,今天的主旨是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