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琉知道:“天上的一个仙子来了,说是要见......”
他说的什么瞿白鹿没有细听,因为那人已经腾着云雾从山那头过来了,白鹿定眼一看,不是澈青那个莽撞人又是谁。当下白鹿心中便不大爽利,若说澈青与自己有相同的地方,那唯一一点恐怕就是记仇吧。只是她什么事情都来得直接,倒也是,方才叫她过去就是了,不该拿话给自己招来这个麻烦。
想着白鹿两边的嘴角往上勾,迎过澈青仙子:“不知仙子今日为何前来。”
“方才听马王爷说道友提到过我,为了道友心神稳当特意前来看看你。”
白鹿正欲说话,心中一急脚又软了,当时便跌坐在地。卫琉知见了也着了慌,当时还以为是澈青使了什么法术,没等瞿白鹿发话便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卫琉知是个小妖,平日里又是管事管人的,此时急了也不跟那澈青行劳什子的礼了,扶着瞿白鹿便要往山下去。
若是旁人便罢了,可澈青哪里会让他好走,她只将头上的发钗拿出来往地上一划,一道壕沟登时被劈了出来。
白鹿看她实在无理,本想用法术,可转念一想她与自己同是燧离宫人,若是伤了她,传上去实在不好说,再者她在天界多年,熟识者应该也不少,白鹿虽然恼怒,却也知眼下身为蝼蚁不得不偷生。
瞿白鹿攥着卫琉知被风扬起的衣襟,有气无力的看着澈青:“仙子伤我也伤了,法术也用了......”
澈青往后倒退一步站定了:“哪个伤你了。”
“若不是仙子用了法术,我怎会连站都站不起来。”
澈青先是定定看了她看了一会,继而一笑:“我说这么长时日......你说你怎会站不起身。你身为天狐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故意在我跟前演这一出。”
瞿白鹿也冷了脸,话语间仍留了七八分颜面:“还请仙子告知。”
澈青像在看一场热闹异常的戏:“往日仑者山的一帮蠢货果真捧着一个的最无知的?”
“......”
原本出的正好的日头渐渐被云彩遮掩起来,永寒洞口也显得格外冷清。打着旋儿的风一股又一股的吹过来,澈青站在风口道:“华丹——人间红果,你知道罢。”
白鹿仍是一脸茫然。
看她这幅模样,澈青也不再理她,像是作弄好了一出大戏一样转身离去。想来也是,瞿白鹿这幅憔悴不堪的样子确确实实是澈青这段时日里最想看到的。
方才与她多说了两句话,眼下瞿白鹿已经有些撑不住了的意思,由着卫琉知一路扶回了五达洞府。
眼前的一切都泛灰了,从来都没这么虚弱过,即便是被魔三十子用石门砸到的时候也不会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五达洞府里的一切都是灰色的,灰色的石壁,灰色的帛布,灰色的朱砂,甚至于连洞里的光都是灰的。
这让瞿白鹿感到无比的颓然。
黄道和听了卫琉知把事情说了一遍也赶忙来了,在洞口道了声好,听见白鹿唤他这才进去,一进门先围着瞿白鹿转了两圈:“仙家现在可好么,要吃点什么吗。”
白鹿的天眼乏得很,她想了想也许是因为天眼一直张开的原因吧,天上的神仙们也都是在用得着的时候才开天眼,这些时日一直睁着一定累得慌。瞿白鹿默念咒诀把天眼闭上,方抬头回答黄道和的话:“捡两样可口的来。”
黄道和听了连忙走到洞府门前唤过一个小妖,吩咐那小妖去了之后自己又赶紧回来,听卫琉知的意思是天上的仙子伤了瞿白鹿,可方才见瞿白鹿只觉得她疲乏的很,并未见任何伤口也没见她有任何不适。黄道和心中打鼓道:“这莫非是伤得深?”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洞府内。瞿白鹿瞥了他一眼:“什么伤得深,我拿来激她的话,卫琉知和你竟当了真?”
说着又闭上眼,调息去了。
黄道和不敢出气,他对着领着众妖上了正道的瞿白鹿实在是没有任何不满,他蹑手蹑脚走到洞外,卫琉知亲自捧来餐饭,从山脚下腾云而上,见黄道和在此便将手中的餐饭交给黄道和:“你问问看这几样可愿意吃。”
说完又补了一句:“等等,不如另准备一些不同的都端来吧。”
黄道和点点头声音小小:“棠雪和流萤最是轻手轻脚的,仙家待她俩又是极和善的,先吩咐着待会叫他俩端来。”
他将手里刚刚接过的餐饭又还给卫琉知,卫琉知复又降云下去了。
不多时棠雪和流萤便来了,各自端着一个茶盘,茶盘上又摆着新买来的原本是留着放果子糕点的各种小碟,卫琉知想着瞿白鹿恐怕吃不了多少,便吩咐全将饭菜放在精致能看的小碟子里,就连汤都是放在茶盏里端过去的。
卫琉知想的也周全,若是菜不够了,随着来的小妖带着封起来的菜在洞口候着,什么不够添什么。
瞿白鹿看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也只是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想是平日里管他两个管的严厉了些,他俩也有样学样的吩咐你们,这样也是好的。无规矩不成方圆。”
流萤道:“但是仙家怎么就倒了呢?别不是那人真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法术。”
瞿白鹿看着她道:“她是仙,若真有个什么歪心,仙骨便会沉重。更何况,她修行千年,不至于为着我的一句话而动气,我也不明白啊。至于方才的晕眩,许是我歇息的不够,没什么大的妨碍。”
棠雪看着她,点点头。
白鹿经过刚才的歇息已经好了不少,看着满桌的菜便捡了几个喜欢的吃下去了,正吃着却见手边还放了几个茶盏,心说:这边吃饭边喝茶的规矩可不是我教的吧?再打眼细细一看,不由得笑了出来:“这是哪个想的?怎将汤放在这里?”
黄道和看了也是笑,心里不得不夸卫琉知办事妥帖,夸完之后,他便也记下这档子事。
瞿白鹿将手边的那盏汤端了过来,喝了一两口就罢了。
“撤下去吧,我闲坐一会。”
黄道和听罢,领着棠雪和流萤下去了。瞿白鹿便半歪着靠在石壁上小睡了一会。醒来时却见三师兄正坐在对面看着五达洞府。
“三哥?”
他还是那副淡然悠远的样子,和缓的笑着对瞿白鹿道:“怎么,还以为是发梦?那噩梦里还有我?”
白鹿连忙坐直起身,看见三师兄来自然高兴,她忙对三师兄行礼道:“师兄今日是随着天空上浮着的云朵来的?想是那云朵有灵性才将我三师兄送来了。”
他摸了摸石壁上的湿滑苔藓笑问道:“住得惯么。从前在逐风观时,你便是个凡事求好的。”
她将之前流萤送来的果盘端过来递给三师兄,自己笑道:“三哥你在哪里都住得惯,我如今跟你学的也差不离了,好歹...我也只有这一处可守了。”
他一笑:“方才看你睡得好,如今不发恶梦了。”
白鹿苦笑继而摇摇头。
眼前这个一袭青衫的三师兄,比之天上众多仙人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多。
三师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匣,将小匣打开从里面轻轻拈出一丸丹药,拿在手里递给瞿白鹿:“甜的。”
一句话惹得白鹿一笑,从来不管是何人吃药只要三师兄在场,他必然要认认真真同那人说一句“甜的”。不知道是劝慰别人还是自己,他最怕看见旁人吃药的痛苦模样。
白鹿笑道:“往日师父炼制的丹药,但凡是给你我的都包着一层玉露蜜炼,哪里还会苦。”
白鹿捏过丹药刚想吃,忽然嗅到一阵味道,非常轻微的包裹在玉露蜜炼里面的味道。白鹿停顿了一下,她明显怔住了,三师兄刚想问她,只见白鹿将整个药丸一分为二,药丸里面的味道更浓了。就是这个味道,白鹿什么都明白了。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三师兄,一瞬间变了神色,用发颤的声音问道:“三师兄你也什么都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