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到近前,拉缰绳,停住,曹彦翻身下马,把缰绳往徐宝手中一塞:“人来了,一会儿就过来。”
“曹大哥辛苦……哎?曹大哥你……”徐宝正要客气客气,曹彦已经迈出几大步,拉开距离,头也不回地跑了。
等看到他跑的方向,徐宝收声,那里是学堂,有他儿子。
抓着缰绳等了片刻,一群人出现在视野中,这群人身上穿的都是胡服样式的衣服,没有袍子、宽袖子。
有的是空荡荡的袖子或裤腿,有的是瞎了一只的眼睛和脸上头上的狰狞疤痕,有的是院子中的狗叫唤被人扫一眼后连忙呜呜地趴下,甚至转身往后院跑。
一群人就这样组成队伍,互相搀扶着过来。
徐宝把缰绳塞到发呆的里正手里,连忙迎上去,神色郑重地抱拳:“诸位大哥辛苦了,我是徐宝,大家叫我小宝即可。”
他是发自内心地尊重面前的一群人,这些人可是为国征战杀出来的,虽说不是为自己那边的国家战斗,但不管是在哪个国家,这样的军人都值得尊重。
过来的人站住,打量起徐宝,一个站在队伍前面中间的人皱皱眉头,说道:“你就是徐宝?瞧着不像文人啊。”
“不像,像是和我们一样从战场上下来的。”此人旁边的一个瞎了只眼睛的人附和道。
徐宝露出笑容,说道:“诸位大哥说我不是文人,我就不是文人,诸位为我大宋血染沙场,叫人心生……”
“不说这个,小宝,老曹说你给我们找活做,给饭吃,一天还有一百文拿,可是没骗人?”中间的人打断徐宝的话,问起实在的事情。
“是。”徐宝回一个字,心中与些难过,曾经的英雄们现在考虑的是吃饭的问题,他们挥舞着兵器冲向敌人时,或许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结局吧。
“行,你给口饭吃,我们跟你干,我们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能干什么活你看着使唤。”队伍中间的人说起来话干净利索。
徐宝点头,知道对方不喜欢听废话,说道:“诸位先歇息,等其他人也到了,我再安排。”
接下来就是让村里人带着二百三十个人到空的房子里休息,又去厨房交代一番。
中午吃饭的时候,徐宝没去陪孩子,就在外面叫二百三十人搭了棚子,摆上矮桌子和马扎。
曹彦夹着挣扎要下地的儿子过来,坐下,把狗子往自己的两腿中间一放,手抓着狗子的胳膊:“一会儿给你的叔叔伯伯们敬酒,吃大块肉。”
“我要吃饭,我要去吃卷饼,我不吃大块肉,我要吃卷着饼的干豇豆、黄花菜炒肉丝,喝木耳松蘑蛋花汤,放开我,徐宝哥哥救命啊。”
狗子不答应,要回去吃。
徐宝笑着对曹彦说道:“曹大哥还是让他回去吧,晚上曹大哥别走,在这里住,正好看看狗子的课业。”
“我哪看得懂课业,臭小子。”曹彦把儿子拎起来放到旁边,使劲拍儿子屁股一下,瞪着眼睛说道。
狗子才不管别的呢,撒开腿便跑,边跑边回头看,说:“比你们吃的东西好,哎哟,哼!”
他跑着摔了一跟头,起来继续跑。
“给我小心点。”曹彦已经站起来了,见儿子没伤到,大喊一句。
二百三十个退下来的伤兵互相看看,无不动容,让他们震惊的是狗子口中说出来的菜,木耳松蘑蛋花汤。
乘车来的路上,他们已经听过曹彦说上岗村的娃子们饭菜好,说四百多人的徐宝舍得花钱。
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舍得花钱竟然到了这等程度,松蘑是契丹所产,干松蘑到了京城,一两一贯,一斤十六两即为十六贯,同是契丹木耳,一两近两贯,与人卖一斤三十三、四贯那算便宜的。
“我去看看。”一个胳膊袖子空荡着人说了声,追狗子而去。
其他人不出声,等。
过一小会儿,离去的人回来,大声说道:“大碗装,湿的泡开的能有半两,一样半两。”
听了他的话,有人算起来,半两泡开的松蘑和半两泡开的木耳,一斤干的能泡出十斤来,有的能多泡出来些,那样算来,一个孩子一大碗汤里的两样东西就值一百文。
孩子们只是喝碗汤,自己一天的工钱就出来了?
徐宝听着、看着,不出话,蘑菇和木耳是他买的,贵,真贵,按比例来说比自己那边还贵,那边的木耳没有松蘑贵,因为木耳可以‘种’,松蘑想种也只能达到半人工。
半人工是把松蘑的孢子和松木粉混合,然后撒到松林里,能长出来多少,要看老天爷给多大的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