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月
黑风高,确实是杀人的好时节。
蟒袍金冠器宇轩昂的太子亲自捧着碗走进昭和殿,文帝斜靠在龙床上,有气无力地和贤妃说着话,贤妃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傅锦年推门进去时,两人同时回头,贤妃显得有些惊慌,匆匆忙忙起身离开,慌乱中撞上站在门口的傅锦年,女子脚步踉跄身子往后倒,傅锦年忙伸手扶住,一阵香风拂面手中是温软娇小的身子,只觉心神一荡,女子已挣开他的手福了福身快步离去,等傅锦年回过神,那扶风摆柳般的女子已消失不见。
没来由,他微微惆怅了下。
那边,文帝有气无力唤了声:“太子。”
傅锦年一惊,忙后敛心神,大踏步到龙床边,弯腰行礼,恭敬递上药碗:“父皇,您该喝药了。”
一直卧病在床,文帝显得苍白而且憔悴,双眼无光,满头的白发一衬,真真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模样,可其实,他才五十不到啊。
今晚,他没像往常那样去接药碗,而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傅锦年,傅锦年微微讶异,心中一动:“父皇,有事吩咐?”
文帝吸了几口气,强撑起精神,拍拍身边:“坐吧。”
傅锦年虽有些惊讶还是按吩咐坐下,道:“父皇,先喝药吧,冷了不好。”
文帝撇了眼他手中黑乎乎的东西,淡淡道:“不急,咳咳咳...咳咳...”
“父皇,龙体要紧啊。”
文帝咳了一阵好不容易停下,更加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样子,傅锦年在一旁皱着眉满脸担忧:“儿臣去唤太医吧。”
“没用的,朕的身体朕知道...季万生不在,谁也没办法。”
季万生者太医院院首,年前请假回乡奔丧至今下落不明。
傅锦年微低下头掩去眸内一抹讥笑,语调深情:“儿臣已经加派人去寻他,想来不日便可有消息,父皇您一定要保重。”
文帝低叹,盯着他发起愣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傅锦年被看得汗毛倒竖,端药碗的手开始发酸:“父皇...”
文帝忽然道:“朕的时间不多了。”
傅锦年微怔:“父皇,不...”
他摆摆手:“生死有命,朕早就看开,昨晚,朕梦见你母后,她说很想念你,若有时间,去皇陵看看她吧。”
傅锦年低下头,做孝子状:“好。”
“这天下,咳咳...咳咳...”
“父皇...来人,叫太医。”
“...不用。”文帝呼吸急促脸煞白,一副又要晕倒的样子,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眼底翻滚的除了痛楚还有莫名的恨意,一错眼间傅锦年以为自己眼花了,待细看,文帝已闭上眼睛靠在床背上休息,半响,睁开眼睛,直直盯着他:“如今,朕只你一个儿子,这天下迟早要传到你手里,只希望你能做个爱民勤政的皇帝。”
言一入耳傅锦年心中狂喜,可表面上依旧要装装,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悲呼:“父皇,儿臣不敢,儿臣定会寻得名医治好您的病。”
文帝默然了片刻,缓缓道:“还有一事,若老五真的救不活,就将他葬在乾陵吧,在他哥哥身边,这样,我们一家也算团聚了。”
正悲痛状的男子霍然抬头,原本听他爹一番话而生出的些许感动尽数消散,他心中冷笑,一家团聚?你到死都放不下他们母子!好吧,我便如你所愿,把那贱种一把火烧个干净,洒入江河永不超生。
文帝似乎累了,满面倦容颤悠悠接过碗喝一半洒一半另一半不小心失手打翻在地,而后,迷迷糊糊昏睡过去,甚至来不及吩咐将床上衣服上的药汁处理一下。
龙床前,男子眉目森冷满眼杀气,冷冷瞧了半响,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