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通往江南的水路,历来是千帆争舸,一片繁忙繁华的盛世景象。
但此时正值启明星刚刚挂上天际,天还未放亮,宽阔的河道上没了白日里的繁忙,只余湍急的河水不停流过,来回冲刷着有些陈旧的河堤,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哗啦”声中,一道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响起,惊起岸边芦苇丛中的夜憩飞鸟。
细听这道哭声,不似一般婴儿那般,哭起来便无休无止没个停时。而是在两三声啼哭之后即停歇下来,继而发出咯咯的笑声。
再细听这道稚嫩的笑声中,有喜有悲有醒悟有感慨,还有一丝豁达隐含于其中。
就是这样短暂的哭声与特殊的笑声,惊动了不远处船上正好眠中的宋翰。
安抚好半梦半醒的夫人,宋翰起身随手取过一件素色长衫披上肩头,低头迈出船舱走上船头,见早已在此的船老大躬身向自己请安,点点头算是与那船老大打过招呼。
船老大自退一步站到宋翰身后,与宋翰一起举目向那笑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可夜色中只有白茫茫的河水涌动着,哪有什么婴儿的踪影,就连路过的船只也不见一只。
春末夏初交替时节,夜虽然凉却也凉不到哪儿去。
但有些害怕的船老大,摸摸身上爆起的鸡皮疙瘩,还是觉得凉风从自己头顶上嗖嗖吹过,颤声对还在继续张望的宋翰道:“大人,难不成是咱们撞见脏东西了?”
轻轻一笑的宋翰对船老大的话未置可否,笑想若这世上真有神怪,那为何素来行善的自己与自己那温柔善良的妻子,会成亲多年亦无所出。以至于自己为了逃避父亲休妻另娶的命令,而放弃安逸舒适地世家子生活,入京求取功名。
在这个崇尚“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的年代,也只有象他这般外放为官,才能让在族中饱受委屈的妻子有个喘息机会。
宋翰的不置可否与随意,让船老大本来有些惊惧的情绪,稍微缓和下来,再去听那笑声便没了先前的恐惧,偷偷打量下这位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探花郎大人。
同样的华衣美服,同样保养良好的皮相,但是这位将过而立之年的探花郎,却与别的世家子有着明显区别,与意气风发的状元郎也不一样。眼前的宋翰身上自有一种悠闲的气度、一种随和的气质,这种气度与气质让接触过他的人都不免生出好感。
这不,即使粗俗如自己这种船工,面对昔日最是痛恨的世家子,也生不出半分嫌恶之心。船老大在心里暗暗为宋翰打了个满分,期盼这位平易近人的探花郎,日后能成为一位真正“为民做主”的好官。
收回心思又察看了一会,憨厚的船老大才对宋翰恭声道:“外面风大,大人还是回舱歇息吧,兴许只是野猫觅食,老夫前去赶赶,免得吵了大人与夫人。”
船老大说完也不管宋翰如何,吐口唾沫在手心,捞起靠船边的一只短小船桨,撸了袖子准备下船赶猫去。
就在船老大转身之际,一直没停止过观望的宋翰一把将船老大拉住,出声道“老人家快看……”。
顺着宋翰抬手指着的方向望去,船老大不由“啊”得一声惊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