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前年年底俄国驻华派遣军司令官穆拉维约夫要从大沽口去巡视建设中的旅顺要塞,李鸿章受命奉陪。在到达旅顺口,过俄国盟友弄得“相当不错”的旅顺要塞后,李鸿章赞叹不止之余,忽然心血来潮,提议俄国盟友应当去胶东半岛。他其实是想实地自己给自己选择的窝儿。
穆拉维约夫当然乐得此行,一直围在可爱的慈禧太后身边儿转的那个中国通的普拉雅廷早对胶东有了解,也曾不止一次地在他和伊格纳季耶夫公使面前反复提及过胶东的那些美丽的港湾,及其重要的军事战略位置。
作为一个沙俄在远东扩张的急先锋,当旅顺、大沽安排的差不多了之后,他自然而然也就把目光转向了胶东,只是感觉便宜似乎来的太多了,倒苦于一时不好张口了,才忍耐至今。现在既然有了李鸿章的提议,他哪能不乐到了心里去。
于是,通过简单的“交涉”后,一支沙俄舰队驶向蓬莱。先转悠过长岛,李鸿章接着又带领顾问们登上了福山县的北山。
北山原本是个无名的荒丘,因位置在北海岸,当地人习惯称之为“北山”。明洪武三十一年,为防止倭寇袭扰,明军在奇山北麓建起了奇山守御千户所城,与此同时,还曾在“北山”设置熨斗墩,亦称狼烟墩台、烽火台,一旦发现敌情,昼则升烟,夜则举火,以作为警报,因此又简称烟台,当地人也就有称呼“北山”为“熨斗山”或是“烟台山”。
在此登高眺望了一番之后,在李鸿章的提议下,一行人马就来到了威海卫。
一到威海卫,李鸿章那张总也把握不住的破嘴,就和在北山上一样,开始没完没了地唠叨了起来。并假装风魔地在穆拉维约夫面前大卖自己的无穷知识和高瞻远瞩。
“综览大清海岸未来水师扼要之所,惟旅顺口、威海卫两处,进可以战,退可以守。再往西南去的胶州湾虽好,可惜过大,军费之投入令人望而生畏。威海卫相比之下,虽然也有工巨费之烦,总还能在一定的时期内承受的起。故盟军先经营旅顺,以为战舰收宿重地,兼以屏蔽奉省,控制大沽的方法,鸿章以为甚好。挨我国之军舰造出之时,再主修威海军港不迟。”
李鸿章手里的千里眼横着一扫,极力地卖弄着,“这里不仅与旅顺口隔海相望,正当‘黑水洋航路’,军事战略位置至为重要自不用说,威海卫还具有天然形胜的良港。诸位请,威海卫总体地理形势为西面接陆,北、东、南三面临海,沿海之海岸线又山势起伏。更为鬼斧神工的是,威海湾是东向开口,港湾的南、北两岸山势逶迤,如同是人之两臂东伸入海,揽一湾于胸前。西北两面的高山,可有效地阻挡冬季来自西北方向的劲风,使威海湾成为北方少有的不冻港湾。距此数里之外,更有刘公岛横踞口门,为港湾天然屏障,且将港湾分为南北两口。”
李鸿章把自己当时从书籍及山东同僚中搜集到的一些具有相当价值的情报稀里哗啦倒完之后,禁不住很有些得意地穆拉维约夫,接着卖弄到,“司令官阁下,鄙人为了未来我大清水师的基地建设,曾经查阅过大量的相关书籍,这南北两口之北口,水宽四里余,南口则还有日岛矗立其中央,左右又复分两口,各宽五里,非常适合大型舰船出入。而刘公岛前面的海域,则是优良的舰船锚泊之地。在威海湾南北两岸与刘公岛,均是山势起伏的上佳防御地形,更适宜布置炮台,进行要塞设防。因此,这里完全符合作为一个水师基地所必需要具备的六大要素:一、水深不冻,往来无间;二、山列屏幛,以避飓风;三、路连腹地,便运糗粮;四、土无厚淤,可浚坞澳;五、口接大洋,以勤操作;六、地处海中,控制要害。”
李鸿章的洋文已经算是很流利了,尽管个别太专业的术语还说得不是十分明白,可对胶东半岛垂涎已久的穆拉维约夫根本不用一边儿唠叨着的通译,他也早就把一切都听懂了。
他亲切地拍着这位大才人的肩膀,连声地夸赞到,“好,真是太好了。李大人是我在贵国所遇到的最有才识和远瞻的官员。我绝对敢断言,您必将成为您们的大清国的中流砥柱,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俄国人在自己占了便宜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吝啬一些华丽的辞藻的,在这方面他们还是相当大方的。
得到了俄国司令官大人的夸奖,李鸿章差点儿就飘起来,他假模假样地先是谦逊了两句,随后,了脚下的硬石,又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啊,单是粗略地算上一算,就这南北两口,也必须分筑上大炮台十余座,方可凭以扼守。这遍山的都是石骨嶙峋,构筑营垒总要先须凿石填坡,翻山运土,雇夫募匠,施工倍极艰难自然不必去说,另外还有所需的各项物料,本地无从采买,还又须远道购运,可想而知,所需一切应用经费实繁且巨。不然,鄙人真想现在就向朝廷提议了,先把船坞、炮台诸项建立起来,等到订购的军舰一回来,这里也就马上能使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