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梁才人”便被马车快马加鞭的拉来了乾清宫。
“才、才才才人里头请,皇上在、在在里头等着您……”太监早被诈尸传闻吓得六神无主,怕这满色阴森如寒冰的“梁才人”如同鬼魅。
娇艳的红唇轻启,那女子的雪白贝齿间吐出一个如冰珠子似的字儿来——“滚!”
好大的架势!太监连滚带爬退避三舍,滚得远远的!
“砰”一声踢开大殿之门,身材玲珑纤弱的“梁才人”,迈着粗狂的步子,阴沉着俏脸,进殿中。大殿里头,“皇帝”被吓得腿一软,差点没站得住!还好,殿中的奴才早一步就被打发了,除了他们二人,没有旁人。
“大,大胆!见了朕,还不下跪。”梁荷颂硬着头皮,端起架子。千万不要和她想的一样啊,她她她,千万不要是皇……
“该说大胆的,是朕!”声音不大,音质娇软,可和着她的杀人的眼神,和冰寒到极致的含怒语气,真真儿是恐怖!!
“噗通”一声,梁荷颂几乎是听到此话的同时,腿一软跪在这“梁才人”面前,伏在地上哭声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妾知错了,知错了!”
原本她以为可以再撑一阵子,甚至还想过杀他没口,却没想到这才刚见上面,他一开口,她就没能抵住!
没错,梁荷颂身子里的,正是稀里糊涂被下了毒的皇上,厉鸿澈!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厉鸿澈此时内心的怒气,那就只有用“滔天”二字形容!他一把揪住梁荷颂的衣襟,将她从地上提到半空中,咬牙切齿盯着她,低着声音道:“不许用朕的脸哭!”
“……”
看着“自己”一副奴才软弱相,他更是火大!
“你再流一滴眼泪,朕就将你斩了!”
梁荷颂被这一喝,吓得立刻忍住了哭,只是泪珠晶晶亮的在眼睛里打着转儿,巴巴的望着他,抽噎道:“皇、皇上,这、这真的不是臣妾故意为之的!臣妾,臣妾爱您还来不及,如何也不会下毒害您啊……您要明察,不要枉杀了臣妾啊……”
明明是自己的脸孔,这柔弱哭泣得模样真是看得厉鸿澈心塞又心塞!
“爱朕?呵。”厉鸿澈可没忘记,她在他龙榻上躺着,嘴里喊的可是别人的名字!提着梁荷颂的衣襟又是猛地一晃。“说,你究竟施了什么妖术??!!偷走朕的身子又意欲何为?!快说!”
“陛下冤枉啊,陛下冤枉。臣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啊。总之就是被敏才人和蕙贵嫔灌了毒-药,毒死之后,醒来就到了皇上的龙身里。这一切断然不是臣妾所为啊……”
梁荷颂确实是冤枉死了。
厉鸿澈眯了眯眼睛,若是换做从前,他眯眼睛的时候是十分的冷峻、慑人,可眼下,他钻进了梁荷颂娇美的身子里,那桃花儿似的容貌,便是冷峻、慑人之余,多了两分娇色,好看得紧。连梁荷颂自个儿都被自个儿这皮囊给迷了一迷。
这身子真是素质太差,厉鸿澈拽着梁荷颂还没多会儿,便胳膊软得厉害,拽不住了!厉鸿澈不动声色的放了手丢开梁荷颂,背过身去,举手投足仍然一派天子之威严。
“谅你这脑子也想不出这等厉害的计谋。”
他这是在说她蠢么……梁荷颂心下不高兴,但也不敢顶嘴,乖乖默着。
端敬太后,定然是她捣的鬼!厉鸿澈心底已经有了些猜想,周身的气势随着对阴谋分析的深入,越发骇人。他正想着对策,却听身后传来怯生生的声音——
“皇上,那,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呢……这一切的事,定然是敏才人和蕙贵嫔施了邪术。她们二人恨臣妾入骨,更是三番两次害我。此番定然是因为我受陛下宠幸,心生怨恨所以才……”
“住口!敏才人心地单纯,蕙贵嫔温婉贤良,定然不是善妒之妇,休得胡言,栽赃抹黑他人。”
她栽赃陷害?呵。梁荷颂心有怨言,但也不敢直言,一是怕万一一下子他们二人又各回原身了,她现在惹怒了他,到时候定然吃不了兜着走!二来嘛……呵呵,他现在顶着她梁荷颂的身子,只怕过不了几日,那双姐妹就要找上门将他修理个够……到时候他自己吃了苦头了,就知道厉害了!
梁荷颂心底畅快得想着,竟然巴不得梁书蕙和梁书敏这欺负了她多年的毒辣姐妹,早点儿找上厉鸿澈,给他点颜色瞧瞧……
“皇上说得是,是臣妾妄言了。”梁荷颂乖乖巧巧回答,低眉顺眼,恭顺得紧!
厉鸿澈冷眼瞧了她一眼,不,应该是说,他冷眼瞧了神色怯懦、柔弱的“自己”一眼……
“怯懦”,“柔弱”……
这两个形容词儿出现在自己身上,真是让他恶心!“你这般火急火燎的秘密将朕运来乾清宫,朕还以为你是要杀人灭口,自己做皇帝呢……”
他睨得梁荷颂直紧张、心虚得咽了口唾沫。她是那么想的啊,可是……可是她舍不得杀自己啊……万一那一刀下去,他们的魂魄又各自回到自己身子了!那,那她不是等于将自己捅死了么?
她梁荷颂哪怕是到绝境,也绝不干自杀的事!那才是真正懦夫所为。不然,也不可能在后宫里残喘这般久了……
梁荷颂伸出三根指头,如同发誓状,比划道:“臣妾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是宁愿自己死,也不会动皇上一根毫毛的。只期望他日皇上与臣妾各自回到各自身子,能够明察秋毫、饶了臣妾死罪,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梁荷颂不到十六,厉鸿澈整整大了她一轮儿,如何会放过她方才眼睛里的那抹狡黠。这女人,果然想过要杀他灭口的念头!该死的!
“哼。”厉鸿澈冷笑着,哼了一声。“别以为你杀了朕,你就能高枕无忧。只怕,你在这龙椅上坐不过三日,便死无葬身之地。”
厉鸿澈说话的姿态并不急躁,哪怕是极度的愤怒,也是之加快些语速,蕴含的怒气、森冷重些,断然不是那些喜形于色的狰狞之辈。但虽是如此,他口里吐出的话,却比那张牙舞爪之辈说的还要可怕!
梁荷颂想想那不知何时被掉包以毒害他的口脂。
“陛、陛下这是,什、什么意思?”
厉鸿澈瞥了她一眼,负手而立,看着那龙案上堆放的皱褶、玉玺。“南有蛮夷侵扰,北有凶残的婆娑族掠夺,朝内奸臣逆贼潜伏四藏,后宫毒蛇盘踞。”厉鸿澈眼神落在梁荷颂已经惨白的脸上,“这些人,都是想要朕的命的。哦,不,现在,他们想要的,是你的命!”
梁荷颂浑身冷汗直冒。“皇上说得极是,臣妾现在只能依仗皇上您了,您一定要救臣妾啊!不过,不过皇上您能不能把前半部分那些个什么、什么危险,再说一回,慢一些,太文绉绉了,臣妾,臣妾不是很懂……”
“……”厉鸿澈闻言只觉太阳穴突突地疼!
好吓人的眼神!梁荷颂咬着唇,在厉鸿澈的视线下提醒吊胆的,如同踩钢丝儿上!从前她怎么没发现自己这张娇柔的美人脸,可以这么凶啊……
“皇、皇上,臣妾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见她着乖乖听话的小媳妇模样,厉鸿澈真是有火撒不出,刁难小女子也不是君子之所为(尽管是暴君?)。厉鸿澈只觉那火气在胸口轰轰轰地燃着,简直要烧出内伤来,消化了许久,他才从齿缝儿里蹦出一句话来。
“想要活命,就不要摆出这副任人宰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