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军营中全是阳刚气啊,遥想开国的方皇后当年与太祖并肩齐辔,指点江山,何等的畅快。”谢陌一边溜达,一边小小声的说。
“嗯,方皇后的确是难得的巾帼英雄。”江啸附和道。心道看不出这娇滴滴的皇后居然心头还有这样的抱负。
一路走着,便到了马场,眼前好宽阔一片草场。
“娘娘想骑马?”江啸问。
“嗯,想跑两圈。”谢陌虽然体弱,但京城贵族女子骑马也是一个时尚,所以谢阡也找了温驯的马儿教会她。
江啸看着那些高头大马犯愁,这些军队里的马,怕是性子都很烈,万一把皇后摔下来了可不好。这个事儿谁都担待不起。
“容臣等找找有没有小马驹吧。”江啸吩咐同来的侍卫去喂马的地方找小马驹。然后他、谢陌、还有小六子同几个侍卫便在这里等着。
谢陌坐到一块大石头上,下头垫着小六子的外衣。从繁华的皇宫到了这绿草茵茵的草场,顿觉心旷神怡。微微闭眼感受着风拂面的感觉,想象着百多年前的方皇后沙场秋点兵的场景。
“那里是什么地方?”小六子指着远处一处大帐问。那里比别处更华丽舒适的感觉。如果一会儿皇后逛累了,可以过去歇歇脚。
“哦,小公子,那里是苍鹰将军的居处。”那个负责带路的小军士回答。
谢陌立马就变了脸色,她不想和苍鹰将军照面,这位也是她的债主来的,而且那两位老人家的性命,她还都没法还。她一早让哥哥打听过,知道他们正是苍鹰将军的儿子——常浩的乳母和老苍头,两人无儿无女,只把常浩当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而常浩,正是谢陌名义上的义妹夫。
“谁在这里探头探脑的?”有人看这里或站或坐的一行人,便趋马过来问,谢陌一看正是常浩。当日指婚之时,他曾经向她和萧槙叩拜过,此时正带了一队兵士巡视。皇帝在军营,巡视得自然比平日更加严密。
“少将军,是云阳侯府宁小公子想在军营中四处看看,小的奉命引路。”
“宁耘?”常浩认得宁耘,见打头的明明不是,正想说什么,就看到一个乾元殿的青衣小太监,正是上次他进宫面圣给他引路的小六子公公,郑大总管的徒弟。不明白他为什么引一个冒认是云阳侯幼弟的人在营地里乱窜。然后再一转眼就看到了旁边的谢陌,觉得眼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待到认出来是谁,他吃了一惊。皇上竟然把这个女人带到军营重地来。而且,她身边只有不多的几个人。
江啸见他眼里露出点凶光,站过去一步把皇后挡在身后。
小六子斥道:“少将军让人围住我们是什么意思?”他也看到常浩眼底的凶光了。
常浩把手一挥,让人散开,自己也下马躬身站到一旁。
这个女人,害死了他的奶娘跟年叔,可是,他毫无办法。只要她一日是皇后,他就没有一点办法。方才有那么一瞬,他真的很想把那个女人杀了以慰乳母和年叔的在天之灵。可是,杀她就等于造反。父亲被冤屈了那么多年,好容易遇到当今的皇上才洗清冤屈,重新有了用武之地。而他,也有了可以施展抱负的地方。要是因此背上造反之名,那也太不值得了。
“末将常浩,不知小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江啸明白方才那一抹凶光是怎么回事了。万一皇后出了丁点差错就不妙了。也是他托大了,想着在军营里,自己又带了几个好手,可如果遇上的这一队人马真是有心冲皇后来的,他很难护皇后周全。就算他豁出命去,万一磕了碰了娇滴滴的皇后,那也是大罪啊。
见对方主动下马,他心里便安定了一大半。常浩怎么都不敢在军营里,光天化日的对皇后下手的。刺杀皇后,那也是灭九族的重罪。他常家剩下的人机缘巧合才靠皇上逃出生天,断没有自己寻死的道理。
“少将军在巡逻?”江啸道。
“正是,皇上巡视军营,末将带人在四处巡查。若小公子没有吩咐的话,末将就告退了。”
“且慢,少将军且在这里保护,等到在下向马副将要的人手过来了,你再离开吧。”江啸怕真的遇上大队的敌人,为求万全,便让一个手下去找营中副将让他带一队人过来支援了。
常浩想说,他方才四处巡视过,军营四周针扎不进水泼不如,可是也不敢抗命。这个发话的人着宫内一等护卫的服色,职级在他之上。何况还有那个女人在这里,她要是在这里出了意外,怕是全营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常浩再次觉得报仇无望,他不但不能杀这个女人,还得保护她。
等到马副将带人赶来,侍卫也找了一匹矮小些的母马过来。他是骑马到附近的马场找的,所以一来一回耽搁了些时候。这军营旁边就有一个养马场,专门提供战马。军营里可找不到小马和温驯的母马。
“侯爷,既然马副将已经带人来了,那末将就继续巡视了。”
“有劳少将军。”江啸见皇后没有什么表示,便放了常浩离开。要知道,他方才冲皇后面露凶光,如果皇后要把他拿下,那自己也只有照办。这个少将军,太沉不住气了,还好皇后不计较。
谢陌遇到常浩,其实也挺郁郁的。见到马来了,便翻身上了马,小六子和江啸都不知道她马术到底如何,江啸还要自己给她牵马。
“放手,当我是小孩儿么。”谢陌不干,这还算骑马么,这就是坐在马上让自己不掉下去而已。
马副将等人在外围,他们是奉命来保护贵人的。谭记是见过皇后的,虽然没第一时间认出来,但看到她身边有坤泰殿的侍卫统领不远不近的跟着,猜出来了。知道她冒充云阳侯幼弟,便含糊的这么对手下说了。
“江啸,你去骑一匹跟在我身后就是。”谢陌最后妥协道。知道他们肯定不敢放自己一个人骑马。
江啸这才松了马缰,翻身上了另一匹马,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这个距离,既不会太近,皇后万一坠马他也有把握救得到。
谢陌跑了几圈,心头略好过一些。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她后悔也没有办法。只能力所能及的去做一些事来弥补了。
江啸惊讶的发现,皇后的骑术居然不赖。他也就渐渐放下心来,只是心还没放回去,就发现她居然一下子直立起来,然后玩起了马踏飞燕。虽然穿的是一身男装,却异常的妩媚动人。紧接着又开始变换其他有难度的马上动作。
江啸不及阻止,这个时候却也不敢打扰,只得时时做好了救人的打算。他心头不自禁的把皇后和固城长公主拿来比较。
婚后的公主他没见过,婚前的却及不上皇后大婚前的飞扬明媚,虽是公主却总含着些愁绪。而大婚之后的皇后一直压抑着,今天像是释放出来了,尤其穿着男装,看起来格外的纤细清隽。
江啸发现马背上的皇后又变了个造型,心道:姑奶奶,您就可劲儿折腾我们吧。他不敢再分神想别的,连旁边兵士的喝彩声都不敢多听。全身心关注着前方不远处的青色身影。
谢陌最近练五禽戏,体力有所增长,所以比从前还多玩了一会儿。心道早知道从前哥哥让练的时候她就老老实实的练了。
萧槙从秘密基地出来,就听说随同前来的云阳侯的小弟弟在马场表演马技。
“一刻不消停,不过她的马技倒的确是不错。就是没什么持久力,玩累了自然就歇了。”有江啸护着,安全想必也没有问题。而谢陌一向是喜欢驰骋在风中,自由自在那种感觉的。虽然骑不了多少,但就是喜欢骑。
来到马场的时候,谢陌正香汗淋漓的从马背上被小六子扶下来,而落后她一个马身的江啸看起来比她还累的样子。他觉得这位主子还是郁郁寡欢的时候好保护一些。大不了发发呆坐一下午,可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到处乱跑啊。看到皇帝趋马过来,他松了口气。
萧槙在谢陌面前勒住马,谢陌搓搓鼻子,汗还在顺着脸颊往下滴,她随手拿袖子去擦。
萧槙看她涂的东西蘸水后有被擦掉的危险,忙制止了她,“别擦了,回宫!”
又是一路颠簸回去,谢陌跳下马车的时候觉得自己都有些腿软。低头往乾元殿走,前方是一身甲胄的帝王,谢陌偷眼看去,觉得萧槙似乎穿这身很是受看。
谢陌一路走到了西轩室,门一关上就倒在了榻上。好累!很就没有骑马了,很累!
小宫女拿了皇后礼服出来,要服侍她换上。
“放着放着,等一会儿再换。”
萧槙回到自己寻常起居的东轩室,春末夏初上来要替他除了甲胄被他挥退,“皇后呢?”他盯着小六子问。
“回皇上,皇后在西轩室。”
萧槙大步出去,直往西轩室而去,门户紧闭,他直接推开,谢陌懒洋洋的睁开眼,“皇上?”这才回来又有什么事啊?甲胄都没褪下就过来,她没惹他啊。今天也一直很乖,就在马场骑了骑马。本来有心想学射箭的,可是看到有那么多兵士围观,要面子的她也就作罢了。
萧槙走了进去,“过来!”
谢陌锤锤酸痛的腰腿,走过去行礼,“臣妾……”
“行了,朕进来的时候你躺在榻上,可有半分形象可言。这会儿来行礼数,也不嫌晚了。”
看他一脸的挑剔,谢陌福至心灵,打起精神上前替他解甲胄,一件一件的卸下来,然后递给春末放好。这叫为人妻的自觉。
等到把甲胄全卸下来,谢陌觉得自己浑身每根骨头都在痛了。挥手让春末夏初出去,她再度坐下。
“玩疯了吧?”萧槙看她一副累垮了的样子,端着茶盏问。
“没有,就骑了会儿马。”
“骑了会儿马,已经引得满大营的人围观了,你还准备怎么疯?”
“哪有满大营,就是江啸怕出岔子,所以找了那么多人来保护,然后他们给臣妾鼓掌叫好,臣妾一时贪玩才……”
“好在还有个云阳侯幼弟给你顶缸,朕已经让人去交代云阳侯一家了。说是去看看,结果大出风头,还得朕替你收拾烂摊子。”常浩对谢陌目露凶光的事萧槙也知道了,可是为了掩饰谢陌的行藏,此时还不能发作他。唯有另外找由头了。好个常浩,竟敢对朕的皇后动杀机。
“臣妾大出风头,还不是皇上师傅教得好。”谢阡只教了她基本的骑马技巧,那些花俏如杂耍的马技,却是萧槙教的。
“瞧你这幅样子,不过是骑了一会儿马而已,真是没用。别说朕是你师傅,教出你这样软趴趴的徒弟,实在不是一件长面子的事。行了,别趴着了,温泉池子里泡泡可以解乏。”
谢陌答应着往里走,然后发现萧槙也一道进来了。
“皇上也乏了?”
萧槙之前巡视千人队的时候,亲自下场和几个勇士打了三场,自然也有些乏。不过,主要还是想泡个鸳鸯浴。
“你不是浑身酸痛么,朕给你捏捏,别说朕不心疼你。”
谢陌摆手,“臣妾怎敢劳动皇上。臣妾已经让人去叫玲珑过来了。”
“夫妻本是一体,陌儿不要见外才是。”萧槙笑嘻嘻的说。今儿穿男装的谢陌也是别有风味啊。
谢陌拒绝无效,只有接受龙爪伺候。不得不说,萧槙的认穴、力道都把握得很好,谢陌开始还是满怀戒心的,后来就慢慢的松懈下来,眼半眯着,就差舒服得直哼哼了。想来皇帝陛下也没什么兴致替别人按摩,估计又是在太后身上练出的手艺。他们母子的感情的确是很好啊。
谢陌心头升起不详之感。萧槙和太后的感情那么好,真的是这么轻易就能原谅她的么。她是可以从好的方面去开解自己,认为他对她情深似海,可以忘记母亲的死。她甚至可以想着如何投萧槙所好,然后循序渐进的巩固他对自己的信任,然后再试着把当年的事说出来。
可是,这到底是不是萧槙另一个折磨她的法子呢。先装出肯谅解的样子,诱她满心欢喜的深陷,然后再轻轻的抽开手,让她直接掉进深渊。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想要过一过正常的夫妻的日子。即便萧槙是恶意要整她,那也让她死前能享受一把吧。不然,这辈子也太冤了。
“哎哟!”萧槙察觉她在走神,狠狠捏了她背一把。
“朕给你捏,你居然走神!”
“臣妾一时受宠若惊嘛。不然等一下换我给你揉捏嘛。”谢陌笑着说。
“行啊,一会儿你给我揉肚子吧。”萧槙的眼里微微发亮。
揉肚子?谢陌往他泡在池中的肚子看去,顿时明白他是要她揉哪里。看来世上真的没有白吃的午餐啊。
谢陌在心底其实已经当此刻的好日子是行刑前的大餐了。既然如此,心底许多从小被灌输的教条也就没那么大的约束力了。当下笑着说:“好啊!”
萧槙倒是吃了一惊,谢陌在这方面一向是有些死板的。他这样的调笑,她顶多就是耳朵通红的低下头去。没想到会给出这样的回应来。既然如此,自然没必要和突来的好运作对。立即便抱着湿淋淋的谢陌起身,从台阶上去,眉眼带笑的道:“现在就开始揉吧。”
谢皇后独宠了!这个消息在后宫和前朝不胫而走,因为皇帝已经是连续七晚留宿坤泰殿了。
云裳恨得把手里的玉梳都掰断了,“居然凭着空口白话得宠了,早知道本宫也去瞧一眼那大狗去。不知道她在背后都使了什么花招。”不行,绝对不能坐视谢陌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