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上,周瑜赶到庐江会合鲁肃,孙权也派程普领五千人马赶到了淮河南岸,两支大军先后渡过淮河,和雷重的豫州军对垒。
三月上,徐州的曹操乘着雷重率豫州主力陈兵于淮河之际,突然出兵奔袭梁国睢阳。汉军死守,并向兖州高顺求援,高顺命令昌邑的魏续率军南下攻击小沛城,威胁彭城。双方随即在梁、沛两地连续交战。
三月上,荆州援军在刘琦、蔡瑁的指挥下,向新野发动了攻击。
天子诏告长安,命令大司马徐荣、丞相李玮即刻督运粮草,帮助大军在南阳战场展开决战。
然而,长安在经文学各派声势浩大的论辩之中,在大臣们对国策的互相指责和诘难之中,在丞相连遭刺杀之后,逐渐陷入了瘫痪,对越来越混乱的局势竟然束手无策,迟迟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措施。
三月中,骠骑大将军赵云奉旨北上晋阳,征询大将军和长公主对当前局势的处置意见。赵云走后,朝中大臣都在等待观望,上至大司马、丞相等辅弼大臣,下至诸府官吏掾属,均无心处理政务。长安形势愈发扑朔迷离。
太仆卿崔琰面若寒霜,匆匆走进书房。早就等在书房中的郗虑、赵商、公孙方、王基、国渊等人起身相迎。
“杨彪老大人怎么说?”崔琰坐下后,望着赵商问道,“他是不是和我们一样,坚决反对复兴正统儒学?”
赵商手捻长须,沉吟良久,在崔琰期待的目光中,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从老大人那里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崔琰面无表情,等着他继续往下说,“晋阳王泽书告老大人,说丞相李玮在离开晋阳前,曾谈到官学改制,他有意增设学官,把今、古文经学、正统儒学、甚至医学、道学都纳入官学,立学官,建分科,设博士……”
“无耻小人……”崔琰不待赵商说完,一巴掌拍到了案几上,“李仲渊这个背信弃义的奸佞。当年大师辞世之时,他曾亲口对我们承诺,说新经学世世代代都是大汉的官学。这才几年?他竟然自食其言,出尔反尔……”
“李仲渊不死,大汉社稷迟早都要毁在他手上。”公孙方怒声骂了两句,忿忿不平地说道,“今、古文经学一旦成为学官,和新经学一样成为官学,那么官学实际上就是包含三家经文学的儒家学说,这样一来,正统儒学就可以堂而皇之、名正言顺地成为学官,和三家经学一起成为大汉官学。”
“李仲渊太狠毒了,竟然用这种办法拉拢今、古文经学两派世家大族,分裂经学世家,然后打击我们新经学派,让新经学派成为众矢之的。”公孙方仰天长叹,“季珪兄,如今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你是不是想办法去一趟晋阳,寻求大将军和长公主的帮助?凭大师当年的声望,一旦出了什么事,大将军和长公主绝不会坐视不理。”
“季珪兄,我也建议你去一趟晋阳。”国渊说道,“李玮让伏氏学举起复兴正统儒学大旗,其目的是想借助伏家皇亲国戚的身份得到天子和长公主的支持。以我看,南阳大战结束后,天子极有可能下旨,让自己的外祖父家承担改良儒学的重任,那么显而易见,要不了多长时间,经文学就要遭到致命打击,新经学昙花一现的命运不可避免。杨老大人好意,早早把这个消息透漏给我们,显然是想让你及早谋划对策。新经学要想生存和发展,自身的改良是必需的,但更需要朝廷维护其主导地位啊。”
崔琰冷哼一声,“你们把形势看清楚一点,大将军只要头脑发昏,尤其在李玮这种小人的唆使下,极有可能走上董卓之路,继而篡夺社稷。我们如果和他捆在一起,将来李弘一旦成了祸国奸臣,新经学就再无翻身之日,旦夕之间烟消云散。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怎么办?我们就是死了,也没脸面去见老师。”
“天子势弱,即使大将军放权,他又能控制吗?还不是被徐荣、李玮、张燕这些人牢牢把持着,还不是控制在大将军手上?”郗虑苦笑道,“你不要固执了,更不要和颖汝士人走得太近了。”
“你仔细想想,赵云为什么北上晋阳?徐荣、李玮、张燕、田畴等人为什么任由谷价飞涨,任由局势失控?我们在北疆这么多年了,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何曾看到北疆人像今天这样束手无策?他们的目标是我们,是门阀世家,是想找个机会铲除对手啊。”
“关洛士人在历经洛阳、长安数次劫难后,生存成了他们首要之务,所以关西杨家、河东卫家、关中马家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是非常明智地选择了中立,既然李玮要复兴正统儒学,又不让自己吃亏,为什么不支持?将来估计就算李玮提出要把先秦诸子学说,包括道家学说纳进学官,他们也会同意。太原的王家、郭家、令狐家本身就是北疆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当然不会反对。青兖士人上次遭到重创,元气大伤,个个噤若寒蝉,哪敢和朝廷作对?这样算下来,敢和朝廷对抗的也就是我们河北士人和颖汝士人,但颖汝士人中,家世显赫的许家已经公开支持复兴正统儒学了,凭许家在颖汝士人中的影响力,一部分颖汝士人肯定会跟着他们。剩下的袁家、应家、桓家和颖川的钟、荀、陈、韩四家各怀心思,谁知道到了关键时刻,他们会不会倒戈?一旦颖汝人把我们出卖了,新经学也就完了。”
“今、古文经学两派争斗了两百多年,两败俱伤,最后被我们新经学捡了个大便宜,占据了官学地位,三家因此仇怨甚深,如果他们看到形势不对,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们出卖了。前几年张邈、孔融他们是怎么死的,难道你忘记了?季珪兄,万万慎重,不要重蹈覆辙啊。”
崔琰鄙夷地瞪了郗虑一眼,没理他。现在长安的士人越来越没骨气了,就象当年的许相、樊陵一样,为了荣华富贵,不息出卖自己的灵魂。
郗虑低声轻叹,不再劝说。崔琰的表情落在赵商的眼里,他马上接着说道;“我们几个刚才商量了很久,看法基本上一致,都觉得你不宜再和荀攸、陈群、袁耀、袁涣等人走得太近,免得被他们算计了。上次州平(崔安)出逃,把柄已经被李玮抓到了,这次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你的麻烦就大了。最近王桀从襄阳逃到长安后,四处走访故旧,也到你府上来了,还和你一起参加了几次清谈聚会。我劝你以后不要再和他来往了,他的辞赋中随处可见一展宏图的愿望,这种人心高气傲,一般很难做出背主之事,此趟长安之行也许还有其它目的,你不要大意之下中了小人的奸计。”
崔琰冷笑,张嘴就要反驳,但赵商抢在他前面又说话了,“鸿豫(郗虑)刚才的话说了一半,我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从目前形势来看,新经学还是有必要接受正统儒学。当年大师自创新经学,不但兼采了今古文经学两家之长,还兼采了正统儒学和先秦诸子学说,包括道家学说,所以新经学要想持续发展,要想一直生存下去,肯定还要兼采众家之长。如果老师还在世,以他海纳百川般的胸怀,他一定会因为正统儒学的复兴而高兴。”
崔琰勃然大怒,但他忍住了,他颤抖着双手,急促地喘着气,半天都没说出话。他做梦也没想到,新经学的儒士们竟然会背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