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照原神色严肃,众人立刻收拾离开,轿车冲出公寓大门时,札札还在为预付的房租心疼。
“现在的风柯野,和过去不同。”
风照原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座椅扶手,陷入了沉思。
重子欣然道:“他的手段确实厉害,知道猜差死后,他和金三角的冲突势必难免,索性先下手为强,派人杀了青龙。”
尊将冷笑一声:“金三角内部,恐怕早就暗插了他的手下,现在他的势力更庞大了。”
风照原摇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即使风柯野手段、心机再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如果一对一,三流的秘术高手也可以轻松收拾他。可是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尊将目光一凛:“你是说,风柯野也通晓秘术吗?”
札札哈哈大笑起来:“老大,你怎么力量越强胆子越小?就算他会秘术又怎么样,你是秘能道啊。除了法妆卿,在地球上你想灭谁就灭谁!”
重子平静地道:“照原是想把风柯野的势力收为己用吧?如果单单杀人报仇,那就简单多了。”
风照原苦笑摇头,沉默了一会,一字一顿地道:“在风柯野的身上,我感觉到了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刚才透过天文望远镜观察他时,我可以肯定,他发现了我。”
风照原缓缓地道:“但很奇怪,他的眼睛并没有看我这个方向。这种感觉难以用语言表达,就好像在他的体内藏着一只看不见的眼睛,是这只眼睛,发现了我。”
众人忽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诡秘,尊将强笑道:“这有点像中国道术的天眼通了,不过根据你们中国的古老传说,这种人早该成仙飞升了。”
“过去的风柯野,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风照原微微皱起眉头:“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使他拥有这种奇异的力量?”
“还不如直接找上门,跟他打一场来得痛快!”
札札抓抓脑袋,嘟囔道。
“既然照原你借刀杀人的计划不能成功,我们也只有正面和他作战。先对他的保镖下手吧,虽然会打草惊蛇,但至少摸一下对方的实力。”
尊将提议道。
“就是啊,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还用顾虑什么。”
札札意兴飞扬地叫道。
重子打开手提电脑,按动键盘,屏幕中陆续跳出几个人像:身穿复古黑袍的吴先生,四个披着斗篷,颈挂念珠的神秘人,以及一个目光森冷的大汉。
“根据这段时间的调查,风柯野的随身保镖共有三十六个人,屏幕上的七个属于核心人物。”
重子介绍道:“吴先生,中国茅山道术的传人;那个大汉名叫白诺德,一年前是美国首屈一指的反恐专家;至于四个穿斗篷的人,我们至今没查到底细。”
“他们佩戴的念珠似乎产自中国西藏。”
尊将沉吟道:“这四个人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风柯野,看来实力最强。”
札札摩拳擦掌:“我们挑哪一个先下手?”
“吴先生吧。”
风照原发动轿车,驶向香港的半山别墅区。
今天的风照原,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任他蔑视的少年了。
吴先生的住宅,原先就是风府,风柯野掌权以后,这座别墅赏赐给了他。站在雕花的黑色铁门前,一切仿佛从未改变。旧日的时光像被风吹起的落叶,一片片,飞舞在风照原的脑海中。
“你是我亲生的儿子,风家的基业,只有你才能继承。”
“不,爸爸,我热爱的是艺术,是钢琴!这是我的理想,您了解吗?”
风照原默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饱满,手指依然干净、修长,这双手流过血,杀过人,掌握了力量,却失去了最初的梦。
札札大摇大摆地按响门铃,看门的是一个脸色惨白的男子,双目呆滞,身躯又瘦又高,仿佛一根竹竿,撑起了宽大的寿衣。
“你们是谁?”
男子的声音干涩,冰冷,没有任何感情的波动,夜色中,他就像是个鬼。
札札毫不客气,一拳击出,“砰”的一声,对方被打得向后飞起,在半空中一折,又徐徐飘落在地。
札札一愣,这一拳的份量足可击穿钢板,对方却毫无损伤,最奇怪的是,对方的肚子软绵绵的,感觉不到任何肌肉。
难道活见鬼了?
男子倏地冲上来,动作飘忽得就像是个鬼魂,冰冷的手指掐住了札札的脖子,后者急忙使出瑜珈秘术手印,整个人陡然缩成一团,脖子变细,从对方的手指里滑出。
尊将厉哼一声,眉心射出一道金剑,凌空飞起,将男子劈成两半。后者却一滴血也没有流出,两个半身摇摇晃晃地合在一起,重新扑了过来。
尊将身形晃动,化作一团灼热的火焰,猛地缠上了男子。“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顿时传出,眼前哪有什么男子,只有一个瘦长的稻草人,在火焰中拼命挣扎着。
札札目瞪口呆,四周忽然浮出无数个黑影,一声不吭,向众人幽灵般地过来。
“照原,你先进去,这里交给我们!”
尊将傲然道,眉心盛开出一朵又一朵火焰之花,迎着黑影罩下,熊熊的火光中,黑影们现出真形,不是什么稻草人,就是纸扎的小人,没有一个是具有血肉躯体的人类。
风照原不紧不慢地走向别墅,手结雪鹤秘术手印。随着步伐,雪鹤结界锁住了周围的空间,仿佛一只蜘蛛在结网一般,无论任何生物的活动,都难以逃脱掌控。
吴先生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门口,他的双目犹如鬼火,碧绿闪动。
“阁下深夜闯入我的别墅,胆子不小。”
吴先生警觉地打量着风照原,毫无疑问,对方是精通异能力或者秘术的高手,否则绝无可能闯进别墅。
风照原淡淡一笑,并不说话,吴先生袍袖挥动,嘴里念念有词,几百个奇形怪状的小鬼从花园的泥土里钻出,张牙舞爪,纷纷向风照原扑来。
比起草飕法召唤出来的恶灵,这些小鬼显然差得很远,哪会被风照原放在心上。妖火喷出,大如莲蓬,雪白的光华吓得小鬼们缩成一团,跪伏在地上,竟然连逃跑的勇气都丧失了。
吸收了两颗妖火以后,风照原的妖火变得十分霸道,森森的妖气仿佛有形之质,弥漫之下,小鬼灰飞烟灭。
“你,你是妖怪?”
吴先生面无人色,慌忙从袍袖里祭出桃木剑和黄色的纸符。
风照原伸手一招,四周的空气宛如铜墙铁壁,不断向对方挤压。“啪嗒“一声,桃木剑滑落在地,碎成粉末,吴先生呆立在原地,身躯抽搐,喉头咯吱作响,连话都说不出了。
“臭小子,对空间的把握又进了一步嘛。”
千年白狐赞叹道。
这时,尊将等人已经赶到,把吴先生团团围住。
风照原心中一动,想起五芒星阵图。这个阵图既然可以操控目标挪移到任何空间,当然也能作为攻击的武器。
吴先生顿时变成了他的实验品,风照原伸出手,在空中画出圆形,妖火倏地飞掠,沿着吴先生四周划出五芒星。
一声惨叫,吴先生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下一刻,他又出现在众人面前。风照原熟练运用阵图,反复几十次后,吴先生被折磨得大汗淋漓,死去活来。
空间挤压,硬生生地将吴先生送到风照原的面前。
他瘫软得就像一条死狗,目光涣散,早就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风照原冷笑一声,倒立而起,左手结出塔罗秘术,中指扣动对方的眉心。
“告诉我,风柯野身边四个穿黑色斗篷的人是谁?”
风照原缓缓地道,四目相对,两个漩涡出现在吴先生的眼球里。
“他们是米日巴拉神的奴仆。”
风照原呆了一呆:“米日巴拉神是什么东西?”
“西藏的真神。”
吴先生喃喃地道,精神已被完全操纵。
尊将皱眉道:“我也去过西藏,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神的名字,大概是荒野愚民们崇拜的邪神吧。”
“这几年,风柯野身上发生了什么?”
吴先生茫然摇头。
风照原想了想,又问:“他怎么会与西藏的那些人扯上关系?”
“一切都是米日巴拉神的旨意。他们找上了风柯野,愿意赐予他无穷的力量。”
“自动送上门?”
风照原不解地摇摇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些神秘的西藏人为什么要主动帮助风柯野呢?
“风柯野每天都会换住所,今晚他在哪里?”
“因为米日巴拉神的紧急召见,他去了西藏,今晚的飞机。”
“西藏哪里?”
风照原急忙追问道,风柯野去了西藏,那里地势荒僻,人烟稀少,下起手就容易得多了。
“我,我,我不能说。”
吴先生眼中闪过恐惧之色,风照原吃了一惊,塔罗秘术百试百爽,施术对象都是乖乖地回答问题,像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中指闪电般弹动吴先生的眉心,声音一次比一次急促:“告诉我,他去了西藏哪里?告诉我!告诉我!”
“我,我不能说,我不能,米日巴拉神会降祸的。”
吴先生脸上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嘴角忽地一阵抽搐,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尊将暗暗诧异,中国茅山道术的传人,竟然会害怕一个西藏的邪神,实在令人费解。
“那你留到地狱里去说吧。”
风照原漠然道,乳白色的妖火从空而降,罩住了吴先生,后者发出凄厉的惨叫,浑身剧烈抖动,一点点被妖火熔化,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这样霸道的威力,连千年白狐都暗自咋舌。
风照原收回妖火,目光落在前方,一步步走上别墅的大理石台阶。
昔日的陈设都已经改变了,昔日的欢笑,悲哀,昔日的家,都已经被埋葬。走过楼梯的拐角,一架黑色的钢琴,静静地陈列在二楼的书房。
慢慢地坐下来,风照原打开琴盖。
他仿佛还是过去的那个少年,什么也不懂的公子哥,在午后的夕晖里,坐着弹琴。妹妹在他的对面,托着腮,崇拜地看着他,漆黑的长发在风中飘动。
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暖暖的,梧桐树茂密的阴影,落在琴键上摇晃,摇碎了金色的阳光。
如果可以选择,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可以吗?
风照原大笑,流着泪笑。命运给了他不想要的,却剥夺了他想要的东西。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做一个普通人,在宁静安详的午后,弹一支肖邦的曲子。
凄厉的琴声回响,像锋锐的刀子,割破了迷乱的夜色。
“我们明天就去西藏。”
风照原慢慢地站起来,合上钢琴盖。妖火喷出,钢琴“滋”的一声,熔化在白色的光焰里。
连同少年最初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