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特人引弓向天,长箭如蝗射出。
两队黑突厥骑士立即调换阵形,一边避开利箭,一边催马沿着驼阵绕圈狂奔,试图消耗栗特人的箭矢,寻找突破时机。
烈焰席卷而至,数息之间便已逼近黑突厥骑士。
紫骅骝速度不减,更不转向,直接冲了过来。
二十名黑突厥骑士首尾相连,如同一道呼啸的黑色旋风,而银甲骑士则裹着一团烈焰,一头扎进了旋风之中。
黑突厥骑士马术精绝,就在烈焰腾空射进旋风的霎那,前骑骤然加速,后骑侧身翻转,利用重心的变化迫使飞奔的战马变向斜冲,以拉开两骑之间的距离,让紫骅骝顺利通过。
就在这瞬间,长刀划空而过,带起一抹冲天血珠,跟着一颗头颅腾空飞起。前骑无头躯体依旧催马狂奔,一腔热血喷射而出。
后骑刚欲翻身重回马背,眼前蓦然白光一闪,然后咽部传来一阵锥心剧痛,接着便感觉自己被千斤巨石砸中,身体狠狠撞向地面,在他失去意识的霎那,看到一股猩红的血液正从自己的脖子里喷出来。
紫骅骝四蹄落地,发出一声惊天嘶鸣,跟着再次腾空。银甲骑士借助紫骅骝跃起之力,腾空而起,身躯在空中转向,长刀高举,以雷霆之势狠狠剁向飞马而至的黑突厥骑士。
突变瞬间爆发,这位受击的骑士正在张弓举箭,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连人带马被厉啸而至的长刀剁翻在地。
人在惨嗥,马在痛嘶,人仰马翻之际,紧随其后的黑突厥骑士措手不及,飞奔的战马无从躲避,轰然倒地。
白光划空掠过,雪獒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冲向了尚在空中翻转的黑突厥骑士,一口咬中咽喉,鲜血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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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特人惊呆了,他们本已绝望,一只脚已经踏进地狱的门槛,眼前一片黑暗,但突然间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生死存亡之刻,上天赐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奇迹,奇迹……”幂离中的人目瞪口呆,短短时间内,从大悲到大喜,这种强烈的冲击让他完全窒息了。
石蓬莱激动得振臂高呼,疯狂地叫着喊着:“大隋,大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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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突厥骑士愤怒了。
一骑飞奔而至,直接撞向了落地未稳的银甲骑士,试图给后列骑士赢得反应时间。一骑扔掉弓箭,拔刀而出,迎着雪獒恶狠狠地砍了过去。
后列几位黑突厥骑士拨马转向,其中一骑吹响了报警号角,召唤前方骑士调头围杀。
雪獒如鬼魅一般消失在敌骑马腹下。黑突厥骑士暗自惊骇,猛踢战马,试图加速离开,但雪獒的爪子已经扎进了马腹。战马剧痛,陡然腾空,马上骑士反应不及一头栽向地面。雪獒电闪而至,雄壮的身躯腾空而起,两只血淋淋的利爪凌空扎进了敌骑的脖子。
银甲骑士拖刀急退,就在奔马撞上的霎那,身形如电闪避,人马交错间,长刀抡起,如风掠过,两条马腿悄然离体。战马痛嘶,一头栽倒,马上骑士腾空飞出。长刀厉啸,如长虹贯日,凌空将敌骑斩为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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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特人惊醒过来,他们疯狂地叫喊着,尽情宣泄着心中的激动和喜悦。
“大隋,大隋……”
鼓号齐鸣,伴随着凌乱的驼铃声,回荡在血色黄昏。
战马停止了奔腾,角弓也停止了射击。
黑突厥骑士从慌乱和震惊中冷静下来,十四个人一字排开,手执长矛,如同凶猛的野兽,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方猎物。
银甲骑士高踞紫骅骝,倒提长刀,杀气腾腾。
雪獒迎风伫立,冰冷的眼神和嘴角上猩红的血液尽显凶残。
疤脸驼就站在战场的中央,它左看看,右看看,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似乎要给自己寻找一块合适的立足之处。
“嗷……”
蓦然,雪獒仰首向天,张嘴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疤脸驼惊叫一声,调转驼头,转身跑回胡杨林。
“呜呜……”
黑突厥骑士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十四骑如离弦之箭奔腾而出。
“杀……”
银甲骑士一拳砸下,紫骅骝激烈长嘶,四蹄如飞而起,如一团呼啸的烈焰掠过苍莽大地。
雪獒如耀眼闪电划空而过,留下一声震耳雷鸣。
蹄声如雷,轰鸣声冲天而起。
六十步,转瞬及至。
人喊马嘶,金铁交鸣,鲜血四射之际,头颅飞舞,断肢残臂如缤纷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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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特人望着血腥厮杀的战场,只觉惊心动魄,目眩神驰,震撼至极。
银甲骑士仿若下凡天神,长刀势大力沉,手下绝无一合之将。错马之间,必有黑突厥骑士尸首分离。那头雄壮而凶残的雪獒更是骁勇善战,张牙舞爪跌荡腾挪中,必有人畜毙命。
转眼之间黑突厥骑士再折六人,剩下八骑自知不敌,打马便逃。
紫骅骝爆发了,如狂飙一般席卷而去,留下冲天烟尘。
雪獒如一道划空流星,霎那间淹没在滚滚烟尘之中。
疤脸驼连声欢叫,撒开四蹄,随后猛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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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死寂。
栗特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烟尘飞卷的方向,心神震颤。
蓦然,天际之间,烟尘轰然爆开,直冲云霄。
栗特人的心跳骤然加快,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
良久,烟尘渐散。
如血夕阳下,一人一马,一獒一驼,一杆大旗,缓缓映入栗特人的眼帘。
“大隋,大隋……”栗特人欢呼起来,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宣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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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角吹响,驼阵散开。
石蓬莱拿下头上的幂离,一头黑色齐项短发随风飘拂,削瘦的脸庞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悚,眼中依旧是忧色重重。
“就是他?”幂离中的人目不转睛地望着逐渐走近的银甲骑士,似乎还没有从极度震撼中惊醒过来。
“就是他。”石蓬莱终于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知道他是谁。”幂离中的人突然激动地说道,“他是西北狼,是大隋军中最勇猛的锐士。”
石蓬莱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西北狼?”
“那个金狼头是泥厥处罗可汗的护具,我曾在王庭看到可汗佩戴过。记得有一年大隋皇帝在河西召见西土诸国王,可汗拒绝前往。大隋人颜面大失,恼羞成怒,便派西北狼去刺杀可汗。刺杀虽然没有成功,但传言西北狼曾潜入可汗寝帐,拿刀架在可汗的脖子上威胁他,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王庭,还顺手拿走了可汗的金狼头护具。”
石蓬莱将信将疑,“那是泥厥处罗可汗的护具?不会吧?”
“你竟然认识西北狼?”幂离中的人异常兴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有了他的保护,我必定可以顺利抵达长安。”
石蓬莱没有说话。
“我发誓,我绝不泄漏你们之间的秘密。”幂离中的人急切说道。
“你以为西北狼只有他一个?”石蓬莱嗤之以鼻。
“西北狼是多,可能有几十甚至上百个,但戴金狼头面具的只有他一个。”
“你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吗?”石蓬莱没好气地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来天马河?又为什么出现在突伦川吗?因为他犯法了,除名为民,发配到天马河戍边,他戍守的烽燧就在突伦川,就在这片胡杨林里。”
幂离中的人顿时哑然,仅有的一点希望化作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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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甲骑士策马而来,铠甲上血迹斑斑,森寒的刀刃上尚有血珠滴落。
雪獒虎踞于疤脸驼上,傲然四顾,爪牙和毛发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人獒未近,威猛的气势和血腥的杀意已经扑面而至。栗特人望而生畏,栗栗危惧,不敢说话,不敢近前,即便窒息难当,也不敢大声喘息。
一人一獒,短短时间内斩首二十级,杀人如屠狗,谁不畏之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