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静呆了一呆,才明白自己的冲动有多么可笑,在姜浩元的面前,她居然带着儿女表现地像个骂街的泼妇,简直是鬼使神差,她明明应该沉住气,与姜浩元慢慢周旋,等他前脚离开孙家,她再慢慢炮制世宁也来得及。
这会儿,她急急忙忙地又想凑过来补救,姜浩元已经对她有了防范,往她与世宁两人之间格挡住,根本不让她有任何靠近的机会,当着他的面都敢对孩子又打又骂,背着人后,岂非要拖下去上私刑了,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后母设了局要将孤苦无依的继女送进死牢,他来的路上将信将疑,这会儿已经信了十之八九。
要是这会儿世宁哭哭啼啼,那么效果还没那么好,落在姜浩元眼里,最多是个小可怜虫,反观世宁非但不哭,说起话来柔中带刚,甚至还逼迫了姜浩元一步,用话堵在前面,让他非要在此时此刻表个态,方才能够显得出孙长绂临死托孤的用心良苦。
“不用说了,孩子,你什么都不用说,你的难处我都明白,回头我自然会安排妥当,你父亲让你继承家业,虽说你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却也应该有他的道理,孙家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你一定要守好了才是。”姜浩元喝了一声,外头候着他带来的随从,随传随到,“回府里一次,先将柳先生请过来。”
孙世宁不知这个柳先生是何等人物,她知道自己不用再推托,一切都是顺水推舟,该走到哪儿是哪儿了,屋门开关之间,姜浩元微微一怔,低声问道:“门外树下站着的那一位,难道是大理寺少卿沈念一?”
“世伯好眼力,确是他。”孙世宁同样见到了那挺拔的身影,心里愈发有底。
“他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姜浩元是聪明人,话出口已经猜想到点上,“莫非你从死牢里头出来,正是他的手笔?”
“沈大人一向断案如神,我有幸承蒙他援手,才洗刷了背负的不白冤屈,他今天特意送我回来,我原想在家中敬他一杯薄酒,不曾想才踏进府中,听得世伯前来的消息,赶着过来,却将沈大人给冷落了。”孙世宁踏前一步道,“沈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世伯觉得我该如何答谢才是?”
“他也是个古怪脾气的,怕是不用你的谢礼,金银珠宝也落不得他的眼,不过你有心记下他的恩情,往后有机会再做报答也是应该的。”姜浩元三两步走出屋去,朗声招呼道,“不知沈少卿在此处,真是巧了。”
沈念一在院中站了会儿,他的耳力甚佳,屋中一番大呼小叫都落在他耳中,听得分明清楚,孙世宁将关节处拿捏地恰当好处,比他想得更巧妙,他倒是可以放心了,听得姜浩元的喊声,侧过身来,微微一笑道:“原来护国侯也在孙家,确实很巧。”
“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帮孙家处理些家务。”姜浩元指着孙世宁道,“她喊我一声世伯,也算是我的侄女,承蒙沈少卿出手,才能替她洗清冤情,还她清白。”
“举手之劳,理当如此。”沈念一谦虚应答,微风吹起他的衣摆,整个人说不出的俊朗倜傥。
“这是她的福气,好福气啊。”姜浩元很是欣赏他的态度,更想亲近结识,顺着方才的话又道,“既然已经来了,不如我反客为主,替世宁相留,一起入席吃顿便饭如何?”
沈念一悠悠地看了世宁一眼,嘴上应着他的话:“既然护国侯开了口,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薛如静窝着一肚子的火气,可是她不笨,这会儿她最大的把柄怕是被沈念一拿捏在手里,大理寺平了冤案,外头没有半点风声,连闵大人那里都没有露出端倪,再想一想府里头莫名其妙失踪的胡三,她的头皮发紧,左手护国侯,右手少卿大人,哪个都是得罪不起,如今选了在孙家做东,她好好让灶房整出一桌的好菜,又让三个孩子入席,自己反而忙进忙出地招呼。
沈念一本来不是话多的性格,闲聊几句以后,三杯水酒一过,反而是姜浩元询问起世宁的案子,沈念一用筷子沾了清酒在桌上写下一言堂三个字。
姜浩元露出种恍然大悟的神情:“敢情是他们杀了眼中钉,寻着我这个可怜的侄女来做替罪羊,都说一言堂办事不按常理,果然是如此。”
薛如静站得很近,耳朵都快听得竖起来,一直等沈念一若有似无地嗯一声,她才是真的松了口气,难怪谁都没有来找她的麻烦,原来另外有人替她背了折扣黑锅,只是这个一言堂又是什么人,让两位大人物都露出为难的神情。
沈念一执起酒杯,在唇边轻轻贴起,目光在看正对面的孙世宁,她知道席间不方便乱说话,默默地将姜浩元所念的那封父亲的遗书细细地又重头到尾想了两次,父亲的意思是要将孙家的生意交予她手中,但是她根本没有涉及过此行当,完全是个新手,父亲如何能够放心的下,在姜浩元面前的那一出,她是憋了一口恶气,没有想过后果,只顾着大包大揽,生怕让薛如静又一次钻了空子,这会儿空下来,她开始后怕了。
要是能够有机会,她想问问沈念一的意见,他见多识广,定然会给她个最合适的答案,可是姜浩元拖着他说个没完没了,别说是见缝插针了,她连多看他一眼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察觉多任何的不妥当。
沈念一这会儿在她心里,已经是被高高供着的救命恩人。她不能也不愿意替他带来任何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