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宁让冬青带着她走一圈熟悉屋里屋外,自己回屋将沈念一所留的白狐披风,亲手用一块软缎仔细收起,她昨天所穿所戴的都是成衣铺中买来的,只有这件披风,应该是他的私人物件,她的手指拂过柔软的狐毛,有个念头一晃而过。
既然沈念一肯出手相救,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他承认了当年长辈们口头订下的亲事,至少也没有要排斥的意思,如果她拽紧这条线绳不放手,那么能不能与他走得更近一些,甚至说让他索性认了亲事。
她来不及细想,已经将这个荒唐的念头给撇开来,她居然在心里算计自己的救命恩人,实在是有些忘恩负义。
“大姐,你是不是在思春?”门口一道突兀的童声响起。
孙世宁的手一松,白狐披风险些落在地上,她手忙脚乱地将其收拢抱起,看见世天双手叉腰,一脸坏笑地看着这她的举动:“是谁教你说这种话的?”
“那些下人说的,女人要是坐着眼神发飘,莫名其妙的会笑,那就是思春了,大姐的样子就和他们说的一模一样。”世天揉了揉鼻尖,走到她面前,“你就别抵赖了。”
孙世宁这才听到世天对她的称呼,这孩子是转了性,居然承认她这个长姐,而且那声大姐喊得很是自然,她居然很喜欢听:“这边的物什还没有收拾妥当,灰尘大,你过来做什么?”
世天耸了耸肩道:“过来看看,娘亲说,以后家里大姐做主,我第二,她和姐姐都要听我们的。”
孙世宁看着他肥嘟嘟的脸颊,觉得小孩子也没那么可恨,不过才五岁半的年纪,他又懂得什么:“要是你以后聪明能干,我就让你当家。”
“当真?”世天眼睛一亮,过来拉扯她的衣服,“你说话要算数的,让我当家,让所有人都听我的话。”
“你做事稳妥,心思良善的话,我一定说话算话。”孙世宁见他神态有些藏掖,主动问道,“你过来还有什么事情,一并都说了,以后你是要当家作主的人,别忸怩。”
世天顿时将母亲关照过他的那些话跑到九霄云外去,央求道:“大姐,每个月初十裘家要摆戏台唱大戏,我能不能去看?”
孙世宁不如他见多识广,反问道:“你说的是哪个裘家?”
“就是三里巷,有一座大院子,裘家就住那里,他们家最爱听戏,每次都搭很大很大的戏台,请最好的戏子,可是母亲不允我常去,大姐是当家人,应该可以同母亲说说,带着我去看。”世天越说越兴奋,“大姐没准看了耶会喜欢大戏,以后我们家也请他们来唱几出好不好?”
“你就是白日做梦。”世盈居然也来凑热闹,正巧听到世天最后几句话,不屑一顾地泼冷水,“母亲与裘家夫人一贯面和心不合,我们又是戴孝在身,即便母亲放行,裘家也不会答应让我们入府的,这是不吉利的事情,你明不明白?”
世天不明白,却知道这事情没有期盼,虎着小脸气呼呼地走了。
世盈依旧在看世宁手中的白狐披风,想到那个芝兰玉树般的男人,恨声道:“如果你是嫡出长女,那么我又算什么?”
“你一样也是孙家的女儿。”孙世宁不动声色地答道。
“一样的,这个能一样吗!庶出嫡出差别有多大,你这个乡下人根本想象不出来,你的身份落了实处,我这辈子都别想嫁到好人家了,我恨你,孙世宁,我恨不得你去死!”世盈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想得是母亲说的那些话,孙家渐渐会没有她们母子三人的落脚之地,一向心高气傲的母亲被个外姓人指着鼻子教训,还被迫搬出了主屋,这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眼前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这个扫把星,这个丧门星!
“既然你觉得嫡出庶出那么重要,那么即便我这会儿死了,你依旧是个庶出的女儿,还是个能用嘴巴将自己胞姐咒死的乌鸦嘴,想来就更加没有什么好人家愿意迎娶你过门了,真是可惜。”孙世宁顺着她的话,毫不客气地全部又给送了回去。
说得世盈一愣一愣的,等把世宁的话都咀嚼透了,世盈觉得愈发绝望,哇地一声大哭着跑了出去,与进门来的冬青撞作一团,冬青要去扶她,她使力推开,胡乱地对着冬青踹了两脚,才解气地离开。
孙世宁脸色一正道:“冬青,以后别惯着她,谁不是父母生的,她要是想踢你踹你,你就用力推开,听见了没有!”
冬青笑着摸摸耳垂,好脾气地应道:“姑娘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