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黑衣男子抢过白瓶的先喝了一口,他是在刀口上行走的人,药水入口就知道是好货,“这里还有这样好的大夫能配制出定痛散。”
“不是大夫,是个仵作。”孙世宁笑眯眯又指着旁边的水盆,“那是才换的清水,你去擦洗擦洗,要是将你治好了,也算是我救人一命。”
黑衣男子再不疑有他,端着水盆避让到角落,孙世宁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要是这会儿她扯开嗓子喊两下,怕是能把人来个瓮中捉鳖,不过她总觉得此人在这里出现,委实凑巧,似乎与何家的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
她又在床沿坐下来,静静看着温五儿的睡颜,这孩子受了太多惊吓,明显没有做个安稳的梦,等到案子破了,沈念一会如何安置他,他应该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以后该如何度日?
这样想了一会儿,黑衣男子已经替自己上好了药,走出来时,龇牙咧嘴的表情,显然外敷的药擦在伤口上滋味也不太好受,他看了看温五儿问道:“他是不是何家逃出来的那个?”
“你果然知道。”孙世宁盯着他问道,“你是屠杀的凶手之一?”她很快摇了摇头道,“不对,凶手不至于这样狼狈,你和这个孩子一样,也是从何家逃出来的倒霉鬼。”
从沈念一那边得到的消息,白眼鹰还在向那些江湖中人发布赏金任务,其中之一就是找到何家的漏网之鱼,可是有多少人知道,逃出来的人不止一个,所以被抓住的老郭口口声声说人已经躲进了陵县没有出来,而他们又鬼使神差地在废墟中找到了温五儿。
两个人,两条不同的线索,都在这间屋子里,在孙世宁的面前。
黑衣男子怔了一下,很快缓过神来:“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倒霉蛋,倒霉透顶了。”
“可你并不是何家的人。”
“不是,我是个贼。”黑衣男子在她的对面坐下来,“我是个手脚利索,游走大江南北的贼,简单地说,我就是走到哪里偷到哪里,居无定所。”
“就是个贼,也应该有名字。”
“你可以喊我张千。”张千的额角一层冷汗,颇有些不自在,没想到这伤药药劲这么猛,或者是他的伤口已经拖延几天没有处理,伤势恶化了。
“你见过这个孩子?”
“没见过。”张千一口否认,结果与孙世宁的目光一对上,他又承认了,“见过,只是匆匆一面,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孙世宁相信这个是真实答案,她就说那天书房里应该不止三个人,那么一直缺少的那块拼图就在她的眼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天晚上,你在何家做贼?”如果真是如此,这个贼也真够倒霉的。
张千耳聪目明,对着她做了个手势,已经像条溜滑的泥鳅,顺着床柱上了房顶,孙世宁看着他的身形发呆,直到唐楚柔进来都没有回过神来。
“孙姑娘,师叔说你问他要了金疮药,是哪里受了伤?”唐楚柔见孙世宁失神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说话,“孙姑娘,孙姑娘?”
“你说,会不会有个人你从来没见过,却有种特别的熟悉感?”孙世宁回过头来问道,眼底有一抹光亮。
“或许与你以前熟悉的场景人物重合,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唐楚柔并不介意她的突兀,笑了笑道,“说来你也会不相信,有时候,我处理一具尸体时,会感到自己是认识这个人的,其实从来不曾谋面。”
“你说的没错,可能不过是同我记忆中的某一点混淆了。”孙世宁相信张千还在屋顶,但是唐楚柔没有察觉,那人的手脚太轻,她甚至怀疑,不是刻意存了戒心的话,沈念一都未必能够发现。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本事,才能从一场大屠杀中逃生出来。
“孙姑娘,你可曾受伤?”唐楚柔关切地问道。
“不是我受伤。”孙世宁还在想该怎么解释,唐楚柔却放下了心的样子,留下一句话,说是大人要晚些回来,掉头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