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弹指挥手都未必能够躲得开那些声响,沈念一身在其职,哪里会不明白其中道理,他今日不知为何有些孩子气,想着要避开最好,这会儿定下心神,又自问能够躲得到哪里去,除了在皇上面前,稍有收敛,这位二皇子从来就一副趾高气昂的神态,而且他有更加令人厌恶对方的原因所在。
人人都道六皇子寅迄与沈念一交恶,他却不以为然,寅迄的个性磊落,不过是好胜心强些,又不喜宫中那些繁复琐事,令皇上心忧头疼,让他多加照拂,如此一来二去的,才会与他言语争论不休,见着甚至板脸走人,貌似不给他脸面,实则都是小事。
而二皇子寅容则截然不同,沈念一甚至都不便启口说出对方所行,避是可以避过,就好像小时候,在掉落的树叶上见到全身刺头的毛毛虫,完全可以跨过去当做没见到,毛毛虫也没本事来咬人,然而,事后手臂还有背后都起了一层疙瘩粒,要良久才能褪得下去,叫人很是不舒服。
孙世宁颇为不安,温五儿额头的包揉不下去,孩子懂事不敢喊疼,咬着牙闭紧眼,她格外心疼,怎么有这样鲁莽的人,趁着自己的心情,在官道上拦截马车,要是真的人仰马翻,谁来负这个责,二皇子简直比六皇子更可恶!
沈念一目光烁烁,探过手来,按住了她的手背,她抬起眼来与他相视,见他脸色微微发青,知道是动了怒气,她没见过他这样,反过来又按住了他的手,让他别太意气用事,他是朝中臣子,对方却是皇子,他们是出来查案,不要被对方拿捏出软肋,恶人先告状才好。
沈念一觉着她的掌心柔软细腻,心口那股不平之气,慢慢被压了下去:“我出去同他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他一下车就见到寅容双手抱胸,胸有成竹他会妥协的样子,得意的嘴脸,还有身边没日没夜地围绕着一圈狐朋狗友,按照礼数,拱手行礼:“下官见过二皇子。”
“方才还避而不及,怎么又愿意下车来同我说话了?”寅容得理不饶人,向着身后的人做个手势,顿时没有人跟上来,他贴近沈念一,声音发粘发沉,“沈少卿的架子这样大,来日在皇上面前也这般拿着端着,自持高人一等不成?”
“二皇子说笑了,为人臣子自然深知君臣之礼,怎会逾越。”沈念一见他贴得太近,两个人的身高又相差无几,对方的嘴巴几乎要贴到他的耳廓,不动声色,往后挪移一小步。
“沈少卿可是要在驿站落脚留宿,如何和又匆匆赶路,听闻你为了陵县前任御史何启虎一家灭门惨案之事,数夜不休不眠,如今案情告破,难道还要连夜赶路回去禀明不成,这样子,要是累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说着话,一只手不安分,罔顾沈念一警惕的眼神,已经向着他的衣襟处按去:“你不用为父皇所下的限令焦急,但凡有我在,一定为你开脱,这样吃心吃力,旁人怎么看你,还以为你要肖想大理寺正卿的位置。”
沈念一怎么会让这只手摸到自己,寅容也没见他怎么动,整个人已经平移开一尺,他的手落了个空,暗暗咬了牙,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你同我就一定要这样生疏吗,驿站是让我手底下的人住满了,但是只要你一句话,最好的房间腾出来给你,我都不会介意的。”
“二皇子,皇命在身,确实要赶路,既然二皇子没有别的事情,那么下官先行告退。”沈念一没指望会同寅容三言两语说清楚问题所在,他避重就轻,应付过眼前就好。
“沈少卿,你还是不肯与我同住?”寅容忽而抬高了声音问道。
这句话已经说得失了分寸,身后又是一通窃窃私语,还有不怀好意的笑声,夹杂其中,沈念一身后却传来一记清脆的咳嗽声,干净利落,很是清晰。
寅容的五官微微扭曲:“你同唐楚柔同坐一车?”大理寺里有些什么人,他心知肚明,上下统共一个唐楚柔,而两人平时以礼相待,上下级分明,如何今天非但同乘一车,关键时刻,这姓唐的还不识趣,咳嗽挑衅他的威严。
孙世宁在车中听得实在清楚,这个时候,她要是不出声,倒不是怕沈念一被欺负,而是怕他暴怒之下打伤皇子,回头还要到皇上面前一通解释又费时间又费功夫的,很不划算,要是她能帮衬一把,的确不在意同寅迄的兄长见个面,碰个头,说两句贴心贴肺的知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