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一从孙府离开,直接让霍永阳将马车赶往刑部大牢,事先既然结案,又取了皇上的御书,所以将郭永平几人一并转到刑部,另行处置,没想到峰回路转,又出了冼瞎子的供词,将前头铮铮铁板一样的断论尽数推翻。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露出这样的破绽,沈念一一路都在细思,在皇上面前,已经分析到天衣无缝的案件,到底在哪个环节出了疏漏。
这个疏漏实在太大,还不知道用什么去补,才能够补得上来。
已经有五十条人命去填补那无底洞的一角,然后呢?沈念一回想着皇上听他述职时的神情,那样波澜不惊,明明是惊涛骇浪一般的凶险,却被那种淡漠尽数湮没,难道说,当时皇上已经知道他查出的案情有误,却宁愿将错就错!
皇上这样做,意欲为何,沈念一陷入沉思中,是为了考验他,还是为了给旁人下个解不开的烟幕阵,皇上的心思,委实难以揣测,忽然,马车像是被什么惊起,就听到霍永阳手中的长鞭,甩的啪啪响,而整辆车都直竖了起来。
“阿阳,怎么回事?”沈念一等马车重新归位平衡,才出声问道。
“大人,有人挡着我们的车。”霍永阳显然也受了惊,声音有些发慌,“好大的排场。”
沈念一所坐的马车没有任何大理寺的标识,他也不喜欢有人以为他张扬,那么拦截马车的人,想必就是个厉害的人物,他低喝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霍永阳离开,沈念一撩开窗帘,被拦截住的远远不止是他的这辆马车,前面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阵仗,他等了一会儿,阿阳就回来了:“大人,是宫里出巡的车队,所以前后都拦住了,听说,很快就过去,不耽误我们赶路。”
沈念一没有做声,他想到有些巧合,好似在眼前重叠,每次要追捕要紧的人证,总会有什么人拦截着,让他稍晚了一步,那个杀死孙家前任管家的凶手,还有凤庆郡主成亲的那一天,
他缓缓的抬起头来,眼底汹涌澎湃。
没等霍永阳反应过来,沈念一已经飞身出了马车:“你等车队过去,再来刑部,我先行一步。”
看好了落脚点,先两个跃起,上了房顶,几个起落,已经越过底下的人潮,向着刑部的方向疾驰而去,迎面的风打在脸上,沈念一似乎听到风里有一丝冷笑声,或者,只是他听岔了。
刑部离此处已经不远,沈念一的轻动又精妙,不过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站在离刑部最近的房顶上,冷冷俯瞰,刑部门口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连只顺路飞过的麻雀都没有。
轻轻落地,沈念一缓步上前,门口的守卫是刑部四刀之一的马真,立时认出了他:“沈大人。”
“华大人不在刑部,他去了大理寺。”
沈念一怔了怔,错身而过,华封是有了什么发现,所以去大理寺寻他说话?
“没关系,我到刑部大牢提审一个犯人,有些细节要再推敲推敲。”沈念一才要举步往里走,见到马真的神色略显紧张,“怎么,大理寺转过来的那几人,出了事情?”
“没,没有,只是华大人临走时关照,说是在他回来之前,任凭是谁来,除非是有皇上的口谕,否则不得进入大牢,只是没想到沈大人居然会来,所以有些犹疑,不知道华大人所言的任凭是谁,算不算的沈大人。”
还真是个说直话的,沈念一自然不会对这些有所介意:“那几个都是从大理寺转来的,素来规矩是可以到刑部大牢再审的,要是华大人回来,有任何的异议,有我挡在前面,绝对不会为难你们的。”
“好,好,有沈大人这句话担保,我们自然不会为难。”马真放心的与同伴关照两句,“我给沈大人领路。”
刑部的大牢,沈念一简直是熟门熟路,不过既然算是非常时期,有人带路自然更加稳妥:“那几个人在狱中可安分?”
“再安分不过,没多说过一句话,除了连着人一起送来都那些检录。”马真性子直爽,很爱说话,“沈大人怎么只身前来,上一回,我还遇到你们大理寺的丘成,他最是会说话做人的。”
“华大人素来都这样大材小用,让堂堂的刑部四刀去看门?”沈念一问道。
马真颇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笑道:“还不是前天晚上喝了点酒,误了点事,让华大人一通训斥,罚我看门半个月,让沈大人见笑了。”
说着话,两个人已经到大牢门前,马真启出腰牌来给狱卒过目,又将沈念一的身份说明,才一前一后,低头进了大牢。
沈念一才走出两步,突然觉得不对劲,大牢里不应该这样安静,静的好似这些关押收监的犯人都死绝了,他厉声喝道:“马真,掌灯,让狱卒进来,把所有的等都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