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觉得那五十个死者中,大部分都是无辜,那些下人知道什么,还有肚中尚未出生的孩子,更加可怜。”孙世宁将他的手,缓缓贴在脸颊边,他的掌心温度适宜,非常舒服,“可是,你已经尽力而为了,世间不如意之事,常有七八九。”
“我要是有心同皇上闹别扭,那么到时候连带着自己都要人头不保。”沈念一抽动嘴角笑了笑道,“两害相遇择其轻,这个道理,我居然都想不明白,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才入大理寺时,他年少成名,鲜衣怒马,雷厉风行,查案办案时,很有些异于常人的手段,没想到一路走过来,反而心生怯懦,还需要到世宁这里,非要听得这些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心里头才求得一个安稳。
“不是这样的,这不是心软,而是不忍。”其实,孙世宁只要每每想到何家的那片被大火焚烧过后的废墟,当天夜里必然就睡不踏实,再想想,里头埋葬着五十条人命,经不住忽然打了个哆嗦。
沈念一的手正贴着她,哪里不得察觉出来,揽住她的肩膀,让她依靠在身前:“好了,好了,不同你说这些了,好好让你养伤的,别又生了其他的烦恼。”
“沈大哥。”孙世宁的声音软软的。
沈念一还是第一次听她唤的这样动情,他很喜欢她这般称呼,而她每次都别别扭扭,不肯让他如愿,鼻中轻嗯一声:“我在,你说。”
“你来寻我,同我说这些话,我觉得很欢喜。”孙世宁轻声说道,“我很愿意替你分忧,无论是过去,还是往后。”
“好。”沈念一只回答了一个字,有时候,一个字已经足够足够表达出千言万语。
“柳先生,姑娘同沈大人在里面说话,这会儿不方便。”外头传来冬青的高喊声。
平日里,冬青说话都细声细气的,难得这样扯开了嗓子,是想给屋里头的两个人提个醒,孙世宁不知怎么,脸孔又开始泛红,怕是冬青早就察觉他们两个人的亲密,很是识趣的在外头把风,要不是柳先生闯了来,她还没有发现。
“冬青要是会闯进来,就不是你身边那个再能干不过的丫头了。”沈念一松开手臂,他的手指很是灵活,在孙世宁的耳鬓绕了几下,就帮她重新整理好了发髻,又将桌上的那本册子,塞回到她手中,冲她挤挤眼道:“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孙世宁瞧见他嘴角挂着的那抹笑意,咬着嘴唇,扭转过脸,佯装不看他。
那边冬青拦不住柳鹿林,他已经径直闯了进来,见着沈念一端立在屋子中央,脸上显出焦急不堪的神情:“沈少卿,你果然在此,你果然在此!”
孙世宁依旧别转着脸孔,原来柳先生要找的人是他?
”柳先生怎知我在这里?”沈念一躲来躲去,居然都会有人想到他的行迹。
“沈少卿先不管我怎么知道的,我这里有件紧要的事情,想要沈大人出手相助一臂之力。”柳鹿林双眸中俱是紧张,“还请沈少卿答应。”
“如果是你自己出了什么事情,能帮的,我看在你帮衬孙家,不留余力的份上自然会帮,如果是翰林大学士傅仁翟辞官一事,那么任凭是谁都不能相帮相助了。”沈念一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将话题都给挑开了。
“沈少卿已经知道消息了!”柳鹿林说不出的震惊,平日里也算是不动声色的一个人,居然有这样大的起伏表情,也已经是急的火上浇油,难以控制住了。
“既然沈少卿得知,那么只要沈少卿进宫为傅大人说上几句好话,请皇上收回成命即可,傅大人,傅大人在其位上,任劳任怨,鞠躬尽瘁,皇上不能这样对待他,不能做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举,否则朝野上下,哪个不寒心!”
“这个不是说几句好话就能结束的。”
“那次,也是沈少卿按下了刑部的指令。”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我是算准皇上心里头还有犹疑,才敢铤而走险,这一次却截然不同。”
“哪里有所不同,都是皇上一时的意气用事,沈少卿难道要看着傅大人神伤,看着皇上后悔吗!”柳鹿林放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