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容和一下子沉默了,他不过是两句无心的话,没想到沈念一说的案子牵扯甚广,他立即明白沈念一为何急着要查知凶手,既然对方已经在大理寺中下手,想必是时间太紧,迫于无奈:“仅凭这匹马自己过来,并不能说明它就来过这里。”
“牲畜分辨方向,位置,除了我们以为的记性,还有其他的什么?”沈念一低声喃语,黄骠马到了正安堂前,必然是有它的原因,但是马匹不会自己开口说话,那么,又有什么权宜之计能够查出真正的原因。
“据说马的嗅觉很好,也可能是因为闻到了草药味?”郑容和无意中的一句话。
沈念一却是双眼发亮,他知道应该找谁去问个究竟了。
既然是骑马而来,自然不能越墙而入,沈念一敲开孙府的门,看门的早就认得他,知道是朝中大官,又是大姑娘的相好,陪着笑脸迎人,听他说要牵马进去,只说大门进去不便,亲自送了他到后院,一路送到孙世宁的正屋前。
这一人一马,当院而过,多少双眼睛都瞧见着,沈念一原本不想兴师动众,结果还是避不得众人,他想着已经应允过世宁的话,那么稍许夸张些,应该也不会算是生事。
这样的府里头,风吹草动都能传得飞快,没等他跨进门,孙世宁的声音先传了出来:“冬青,打赏了老顾,这样子带路委实辛苦了。”
看门的就等着这句话,见冬青捧着钱出来,至少一两百文,当即欢喜的行礼谢过,也不在旁边碍眼,赶紧的退开了。
“沈大人,你是打算将这匹马牵到我屋中床前才肯罢休吗?”孙世宁想也要板着脸说的,话没说完,先掌不住嘴角,笑了出来,“上一次来的好似个偷贼,谁也没摸到你的影子,这一次是想明白,要正儿八经来招摇过市,你就将马匹栓在那里,自然有人替你看着,不会丢的。”
沈念一也被她说笑了,等他前脚走,后脚又不知该传出什么话了,幸好两个人都不太在意这些无中生有,权当是耳旁风就是。
“世宁,你可能出屋来?”沈念一朗声问道。
“就坏了一双手,双脚还好好在的,怎么就不能出屋了。”孙世宁缓缓走出来,粉绿的裙角绣了一双彩蝶,随着她走动,翩翩若舞,十分精灵俏皮,连沈念一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孙世宁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落下去,轻笑道:“这天气乍暖了,让冬青绣些花样子,穿起来哄着自己心情好些。”
“很好看。”沈念一不知为何,想到秀娘说的,给宁大将军绣了个可以贴身带着的荷包,上头的花样十分旖旎,回头等世宁的手好了,他的笑容微微凝固起来,想到老郑的话世宁的手即便是恢复了,大概也没法子拿绣花针,做这样精细的活了。
孙世宁想不到他会去想这些细节,走到一人一马身前,又听得他说的那三个字,从沈念一嘴里吐出来,一点不像有意阿谀奉承,真是受用,笑盈盈道:“沈大人平日骑马倒是不讲究,怎么今天来献宝了?”
“这匹马不是我的。”沈念一轻轻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到黄骠马侧身,“站在马匹旁边的话,只能站在正面或者侧面,绝对不能站在其身后。”
“是为了防止被它蹄子踢伤?”
“正是,这匹马虽然已经被刷洗一新,不过我想没准你还能替我找出些门道来。”沈念一先不说案子,以免让孙世宁先入为主,“你试试,可有什么发现?”
孙世宁笑着想要啐他一口,见他再正经不过的样子,又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必然是很要紧的案子,否则不至于要做的如此,她绕着黄骠马半圈,四周的声音都安静下来,只有他的呼吸声,很轻却又很稳。
“这匹马洗的很干净,怕是下了点功夫的,没有平常马匹的那股热烘烘的臭气。”孙世宁半合了眼,开始慢慢说起,“不过马匹洗得再干净,还是会有些气味的,这个味道,好像有点熟悉,是青草的味道,不,还微微发苦,是草药的味道。”
沈念一心中一动,也不打断她,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孙世宁很认真的辨别,生怕有丝毫的疏漏:“这个草药,我应该闻到过,在哪里呢,在哪里?”
旁边的冬青忍不住插嘴道:“姑娘最近每天敷药膏,气味那么浓烈,还哪里能够闻得出其他草药的味道!”
孙世宁缓缓睁开眼,笑道:“冬青说的不错,我这个鼻子最近闻的药膏太多,快不管用了,冬青,将我擦手的那个药膏取来,我再细细辨认一下。”
沈念一明白,她心里头的答案呼之欲出,果不其然等冬青将药膏取来,她闻了闻,再举起双手也闻了闻:“没错,就是我这个药膏里的一味,我还问过郑大夫,怎么有股剌剌的气味,他告诉我说,是红头草。”
“红头草?”
“郑大夫还说红头草三年才开一次花,采摘起来不易,市价不便宜,一帖药里所需花费差不多就要三百文,我问他,红头草的疗效是什么,他说除了能够生肌补血,要是有些妇人家生完孩子落下恶疾,用这个煎了汤药,吃个一年半载也能调理得法。”
“一帖药三百文,吃一年半载的绝非一笔小数目。”沈念一眯着眼,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