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一从旁听得世盈的话,压根没有反驳的意思,这姑娘的一张嘴,也只有在对待自家人的时候,才这样犀利,不讲究情面,他当日见过世盈狼狈的样子,在裘家,一派簌簌发抖的可怜劲儿,所以如今再神气,在他眼中依旧是外强中干,不值得接话。
世盈觉得自己明明飞出了小刀子,对方非但不接招,反而像是掉在了棉花团中,不见个响声,又扯开了嗓子嚷嚷道:”大姐只知道自己寻了个好人家,郎情妾意,好不自在,怎么就不为做妹妹的着想着想。”
前一晚,薛氏到世盈屋中坐坐,母女两人居然冷场了片刻,薛氏才长吁短叹,说起孙长绂过世的太早太突然,否则如今不会件件好处都只有孙世宁的独食,也不知道她临死前是给孙长绂吃了什么迷药汤,非但是孙家的产业,就连订下的亲事都是过往从来不曾同旁人说过的。
世盈听得有些漫不经心,却见母亲咬牙切齿的模样,有些让人发笑:“母亲,大姐也不是真的要和弟弟抢家业,她总是要出嫁的,你忍忍便是。”
薛氏翻了一个白眼:“她许了你什么好处,大姐大姐叫的真顺口,你可知道为了打通关节,送你进宫,我已经平白的花了多少银钱,事实呢,事实就是只要你哪位大姐开开口,请沈念一出面,根本无需这些,你就能顺顺利利的被送去候选。”
“母亲,皇上年事已高,我一定要进宫吗?”世盈咬了咬嘴唇问道。
“年事已高。”薛氏冷笑了两声,“这句话要是被旁人听了去,你这一辈子都别想进宫了。”
“母亲,我不想进宫!”
“难道你还想着嫁给那个戏子不成!”薛氏的脸孔一板,还真的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呢,当初是一心在对付世宁这个贱丫头,才没空来处理这件事情,后来戏子被抓走,她也乐得装聋作哑的,这会儿怒气攻心,又听世盈说这些不中听的,她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抽两巴掌,让其清醒清醒。
世盈听到这句,双腿发软,几乎都站不稳,向后退了两步,直接跌坐在床边,小娄,小娄怕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伤痛,也是她的软肋,她不敢再与母亲顶嘴,想着娄凡白绝情的样子,对着她说,我不认识你的样子,她闭了闭眼,有些自暴自弃:“好了,母亲,我都听你的,以后都只听你的。”
薛氏方才满意,点点头,附耳过来,又仔细的交代了几句话,世盈默默的应了下来。
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沈念一,那种不甘心,仿佛是棉布浸泡在冷水中,慢慢鼓胀开来,根本无法抑制,她没觉得自己嫉恨大姐,大姐与沈大人的亲事,据说是大姐的生母订下的,也就是说,哪怕大姐死了,亲事也不会轮得上她这样一号人,但是见着两个人亲密无间,特别的默契,她就只想说些最不中听的话,刺激刺激大姐。
这样子,才能让她心里略微觉得好受些,世盈暗暗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如果她告诉大姐,她不想进宫,大姐应该不会向母亲那样逼迫她就范,想到此处,世盈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大姐,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孙世宁只以为她还在说进宫的心思:“世盈,宫里头不是你我想的那样容易,更不用说你以后要是真的进了宫,孤掌难鸣,举步维艰。”
“我知道的,大姐,我知道的。”世盈偷偷瞄了沈念一一眼,“我不是要让你帮我进宫,我是想留下来,哪怕找个小家小户的,也比进宫去同旁人一起抢着服侍个糟老头子要强得多。”
这话当着沈念一的面说,原是大不敬的,不知为何,他听了却有些想要发笑,也难怪世宁对家中的一双弟妹始终都放不下来,这个妹妹嘴巴毒辣,却不算坏心眼,世宁又是那种对至亲心软不能抗拒的人。
“二娘却是一心想要送你进宫的。”
“所以,我更加不想去,沈大人正好在这儿,不,是姐夫,姐夫要救救我,但凡母亲打通的关节,请姐夫去给句话,将我的名字从名单中刷下来就是,只要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母亲只会以为是功夫没到家,怨不得旁人,等日子一久,她自然就会死了这条心,到那时候,我再同她说,另外结一门普通人家的亲事,想来母亲也就不会拒绝。”
姐夫两个字,大概实在受用,沈念一居然觉得这位二姑娘的主意并不坏,他本来也不赞成世宁的妹妹入宫,这绝对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你可曾想清楚了?”
“是,是,都想清楚了,而且在母亲面前,我会的守口如瓶,觉得不会透露口风的。”世盈就差上前拉扯沈念一的衣袖,软声求饶了:“姐夫,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帮我一回,就帮我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