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如意被母亲的哭声惊动,跟着大哭,母女两个相互抱着,站都站不起来,沈念一挥手让丘成不用催促,给她们些时间,将那些压抑着的恐惧,彻彻底底的释放出来。
足足哭了一炷香的功夫,春娘自己都不好意思,将眼泪擦干,一大一小两双眼红肿的像桃儿:“如意,给沈大人磕头。”
小如意十分乖巧,照着就做,两条小腿才跪下来,被沈念一轻抓住肩膀提起:“不必谢我,我只是办公务的。”
春娘还待要坚持,忽然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将小如意抱到火婆婆面前:“给奶奶磕头。”
以前只是喊婆婆,这个时候改了口,大家都明白春娘是下了决心的,沈念一慢慢踱步走出远些,丘成跟在他后头,两个人都无意参合在旁人的亲情感触之中。
“那个春娘好似知道的更多。”丘成从来不相信女人,特别是长得好看的女人,也是年少的时候,他心头的一根刺,虽说已经愈合,伤口还隐隐作痛,见到长得类似的容貌时,他格外注意,又格外警惕。
“知道的,未必都是真的。”沈念一有意替人开脱,春娘不是坏人,她所知的也没有充当那长舌妇的角色,一应守口如瓶,只做好外室的本份。
开始的时候,春娘未必舍得走,在这样的宅院里头,一住就是五年多,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去以后,双眼墨墨黑,根本不会再做其他的事情,要不是有人逼她,她可以在这里安度余生。
反而是火婆婆俩口子察觉出不对劲,一直在劝她早走早了,连那落脚的的地方都已经寻好,便是血肉骨亲,都未必能够这样诚挚待人。
春娘在最正确的时间遇上两个对刀口舔血生涯已经厌倦的江湖人,放下刀光剑影,将几十年没有动用过的细致柔情尽数都用在她与小如意身上。
“大人,天快亮了。”丘成见他都不计较,就不会再多说什么,大理寺那边已经都做好了安妥的准备,天亮了,有车马会来接人。
沈念一还在看着那边,小如意已经连磕了十多个头,老两口没有阻拦,有些礼数,该做的不能短缺,春娘自己也跟着跪下去,先给火婆婆磕了几个头,就听到火婆婆一直重复在说,好孩子,好孩子,到了冷爷爷面前,也是相同的步骤。
火婆婆看了老伴一眼,冷爷爷的嘴角微微带着笑,是劫后余生的宽心,她从手腕处,不知褪下个什么镯子,递给春娘,春娘接过来,自然地戴在自己腕子上,才转过身,抹干净脸,柔声唤道:“沈大人,母亲说请你过来说话。”
果然,已经换了称呼,沈念一大步走过去,火婆婆斜斜倚在屋檐底下,室内的家什被砸的乱七八糟,幸而身外之物,已经都不那么要紧。
“这孩子说她无父无母,既然决心结伴而行,认了我们做干爹妈,正好我们膝下也无儿无女,只当是彼此成全了,请沈大人过来做个见证,稍后安安心心的就可以上路。”火婆婆的气色好了许多,“还有,沈大人给的药当真灵验,我在江湖行走的时候,也遇到过几个治疗内外伤的好手,这样的药却是第一次用到。”
“我这边还有几颗,你们带在路上,以备不时之需。”沈念一弯身,将一个白瓷小瓶递过去。
火婆婆抬起手,没有直接去拿,一双眼目不转睛看着他道:“沈大人,我只是疑惑,你为何要对我们这般好?”
“你又为什么要对春娘母女这么好?”沈念一反问道。
火婆婆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苦笑一下道:“是,是,沈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有时候还真是说不好,就是有些缘分。”
“我不是江湖人,但也知道未必江湖人就是个个讲义气,肯为别人两肋插刀的,你们虽说以往也做过错事,沾过血,只昨日这一场大战,已经能够尽数抵消,以后在我的卷宗中,再没有过往的不堪,一笔勾销了。”沈念一轻声说道,“这一次是真的勾销,不用牵记,也不用欠人情,是你们自己做的善举。”
火婆婆认认真真听他说完话,轻轻吐出一口气来:“沈大人果然明白人心所想,知道我想听的只是这样简单的几句话,仔细想想真是可笑又可悲,都是我们自己做下的罪孽,想要赎救的还是我们自己。”
沈念一才想开口再说两句,忽而脸色大变:“丘成,你可曾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