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宁轻柳先生进屋来详谈,其实柳鹿林什么都心知肚明,他自知在孙家不过是个过客,当日请他来的那份人情已经不在,最好的挚友也已经离开天都,在孙家,他特别享受那一点点的清净。,连薛氏都知道他的本事,绝对不会随便来烦他,他给孙家做些中规中矩的事情,经过他的手,已经很难能可贵。
虽说大姑娘与二夫人不合,在孙家的家业上,两人却一直很齐心,若是有人想在这两个女人面前做坏,怕是都不得善终。
柳鹿林想到此处,觉得事情也许没那么糟糕,孙世宁始终对他很客气,让冬青斟茶上来,薛氏面前也是一杯香茶,那张嘴巴还不依不饶的:“大姑娘今天总算肯在家停留,不出去了。”
孙世宁没回嘴,她所见所闻的那些,要是透露一小部分,大概也够薛氏噩梦连连了,同那些血腥残忍的案子来比,家里头这些小阵仗,得过且过。
柳鹿林毕竟在外头有些人脉,大理寺的事情,细节虽说不能公布于天下,有些大事还是会流传出来,大姑娘做的那些,已经很了不得,不过大姑娘不愿意在家里说起,他自然更不会去提这个茬,说什么呢,告诉二夫人,这位纤细清秀的继女,在死人间穿梭来去,无畏无惧?又或者是她的天生本能,既能闻得胭脂香气,也能辩得尸臭中的线索?
才来孙家的时候,柳鹿林也有些讶异,孙家这样大的摊子留给一个根本不懂行的年轻女子,渐渐的,他看出孙世宁的与众不同之处,孙家是不错,可是恐怕是留不住她的脚步,外头天大地大,她有一颗更加宽阔的心。
三人同心协力,整理出了一份名单,两个是柳鹿林写的,三个是薛氏写的,各有各的门道,孙世宁拿起名单看一眼,五个里面只有择一,不可能五个人都许以重金,这不是广种薄收的时候,没必要花费太多的冤枉钱,更不必要选了毫无用处的对象。
“大姑娘,你觉得哪个最可行?”柳鹿林有商有量的口吻,薛氏在旁边咬着嘴唇才要发话,被他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柳鹿林的意思很明确不敢做主就别胡乱发表建议,要是薛氏有那个魄力,就不用这会儿的三堂会审了。
孙世宁看得很认真,他们两个分别在旁边将五人的身份简略写在旁边,也有夏公公以前的手下人,也有内务的小管事,她的手指停在一个人的名字上:“就先此人吧。”
薛氏凑过脸来看看:“不行啊,这个人原来是夏公公的徒弟,夏公公一倒台,他直接被抹了下去,这会儿别说替我们做眼线,都自身难保了。”
“就这个人最好了。”夏公公的徒弟,想必对采办之事也很熟悉,被新来的柴公公直接踩下去,心怀怨念,再加上自身难保正是很缺钱的时候,孙世宁笑了笑道,“有劳柳先生,送一千贯过去。”
薛氏听得目瞪口呆,孙世宁补了一句:“出大价钱,才能让人替我们卖命,这宫里头上上下下,哪里是太平的地方,一步走错怕是性命不保,二娘,千万别太吝啬了。”
“敢情这钱不是你花心思赚来的,说给出去就给出去。”薛氏却没有反对,知道已经到了这个田地,只有死马当活马医。
“对了,柳先生前去的时候,请先去明月楼一次。”孙世宁侧过头来,轻轻一笑道,“光是花费银钱,不显得我们用心。”
柳鹿林也跟着笑起来:“大姑娘确实有心,”他带着一千贯出去,薛氏没留下来,冬青轻声问道:“姑娘今天还去不去医馆?”
孙世宁叹口气道:“先不去了,等等柳先生的消息。”
事分轻重,这一关趟不过去,孙家必有麻烦,孙世宁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头也是急的,工坊日日操作不停,哪里是说消减就能消减的,就算有个敌手,也必然要知道对方的情况,否则敌在暗,我在明,根本就是个败局。
柳鹿林一去就是几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微有酒意,孙世宁一见他的样子,知道是好消息:“对方怎么说?”
“我寻到他的时候,已经潦倒的被几个才入宫的小太监在指使着扫地了,他跟着夏公公十多年,哪里能够咽得下这口气,由奢入俭难。”
此人姓曲,自打进宫就跟着夏公公,混得也不错,本来也是有些看得过眼的银钱进出,采办的时候,钱财来得容易就经不起花销,又有人蹿跶着陪他赌钱,结果夏公公一倒,那边的赌资都差点还不上,后面的月俸都来不及都尽数给了别人,两手空空,比那些小太监还不如。
虽说宫里头做事的太监宫女,不用花费自己的钱吃穿用度,但是手上没点闲钱,谁还会真把你放在眼睛里,管你以前是什么来头,是谁的徒弟,重要的都倒台了,更加不用留情面。
所以,柳鹿林手里提着食盒,来得正是恰当好处,先给了两个小太监一点散钱,说是家里头人托了来看看,白拿了钱,都眉开眼笑的走了,谁还留下来打扫。
曲公公看了柳鹿林一眼,他见过这个人,知道其来的目的,这会儿他不想管太多事情,师傅不过是生场病,已经让他看清楚太多人的嘴脸,于是笑了笑道:“你回去,我不能帮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