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凤庆郡主就是下嫁,有时候,一个词儿用得真是巧妙,下嫁等于是直接折损了薛家真的颜面,开始的时候,他不介意,因为他明白凤庆郡主对他的一颗心,真情真意,没得挑剔,更何况,郡主府中样样皆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有地方能够挑得出刺,渐渐的,他开始想念以往的自由。
每一顿饭,每一件衣服,他都要让妻子拿捏主意,不是因为没有主张,而是想要遵从妻子的喜好,有些讨好的意味,渐渐的,更加失去自我。
凤庆郡主依然对他很好,无微不至,她看似爽朗大气,实则心细如发,看出他内心的压抑,不喜在那些亲戚间游走装出笑容,实则她也不太喜欢那些人的笑容,有一天,她觉得月色十分美,于是轻声提出,要是离开天都到外面你的天地走走,不知滋味如何?
薛家真没想到会是她先提出来,这个念头大半个月来不知道在他心里头转了多少圈,他却没有勇气提出,因为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要看这位贤妻的脸色,尽管她一直给出很好的笑容。
这个建议当然没有人会反对,凤庆郡主做事极有分寸条理,在向薛家真提出前的三天,已经在做各种准备,她亲自入宫说服了太后,容许放行,太后板着脸不太开心:“当初就不要你嫁这个人,没有担当,没有胆量,为何不是他来同我说!”
“要是当日嫁给沈少卿,大概他有这个胆量,直接与太后老人家面谈。”凤庆说完这句还调皮地眨眨眼,“可惜,当初沈少卿压根就没有同意,皇上也跟着起哄。”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太后责怪的说了一句,态度却和缓许多,“那个沈少卿长得虽然极好,本事也大,但是并非良人,每日那样忙碌,看着都替他累,你老老实实同我说,是你想出去,还是郡马的主意?”
“当然是我的,太后知道我自小有个心愿想要出去多走走,圣人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没嫁人的时候,单身女子远足,就算有丫环侍卫护着,总是对名声不好,如今嫁了人,郡马又体贴,愿意陪同前往,那么千山万水的,真是应该多走走。”
听着都像是早已经预备下的应对,但是实在妥当,太后挑不出毛病,只得答应,顺带给了她一笔不小的银钱,说是出门在外,有钱傍身总是不错,凤庆郡主没有拒绝,欢欢喜喜的收下来,那天从长春宫出来,太后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在暮色中,走出很长一段距离,又回过头去看看,大概要很久很久不能回到此处,她心里头实则有很多放不下,差点当场要哭出来,却又不想让身边的宫女看出端倪,只得回身朝着长春宫的方向,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
这一幕,让随行的宫女又传话回去,落在太后的耳中,太后正要捧起一杯茶,手发抖,大半的茶水都泼在衣服上,所幸天气凉,穿得不少,没有烫伤。
她已经让道这一步,还是没有能够留住薛家真的心,如果他还是走了,那么就是厌倦了,厌倦了郡马的日子,也厌倦了她。
凤庆郡主的眼帘缓缓张开:“是,没有这样一个人,因为他没有时间。”
孙世宁不知她是装睡,吓了一下,赶紧要给她请安,被挥手制止了:“这里是大理寺,你的身份不用给我行礼。”
孙世宁上一回见她是在新婚当日,粉白脂红,气色极好,虽然出了那样的事情,都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而这次看起来,脸色灰败,就像是在哪里吃了一场败仗,无法恢复元气。
“世宁,要是你想留下点线索,又不想对方立时见到,你会放在哪里?”沈念一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郡马临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留下吗?”
“什么都没有。”凤庆郡主低声说道,“你们都确认他是自己走掉,而不是被人掳走的吗?也好,这样也好,不用我担惊受怕,以为他横遭不测。”说着话,她笑起来,那笑声却一点也不悦耳动听,反而像是一种呜咽。
“要是想对方看到,又不会立时发现,那么肯定是放在对方会得随身携带的物件之中,这件东西虽然一直带着,却不是时常取出来查看之物,等哪一天,我不见了,对方才会想到,这样子就刚刚好。”
孙世宁猜测薛郡马想要走的念头不是一天两天那么简单,他性格本来就优柔寡断,连自己都不能确定,大概是在更早之前就留下线索,然后等着哪一天就下定了决心。
“不知凤庆郡主身上可有这样的一件东西?”
凤庆郡主脸色一变,手忙脚乱的掏出个锦囊形状的荷包,分明是男子佩戴之物:“这个是当日,我亲手缝制了荷包同他换下的,他说这个是其母生前替他绣了,保他平安的,赠予我手中,也希望我时时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