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个九娘做过很粗重的活了,我方才看过她的双手,近年来过的绝对不是养尊处优的好日子,虽然需要镇痛,还有好些价格低廉,又容易购得的药材,没必要去服食又贵重又稀有的红丸。”唐楚柔补充了一句道,“红丸的药性比其他的都厉害,要是她真的能够坚持服食,瘤子不应该长这么大,据我推测,她怕是手头颇紧,只有实在熬不住的时候,才去抓两贴药来压一压。”
越是这样挣扎,越是想要用仅有的去换取些什么,才算值得。
“丘成,去查清楚,这个九娘不会从很远地方,突然出现在天都,我甚至怀疑,她当年就选择隐匿在天都城中,所以处心积虑的都没有抓到她,灯下黑的道理,谁都知道,又谁都容易轻易忽略掉,画出画像,找出线索,找出她想用最后一点本钱保护着的人!”沈念一得到这样的讯息,更加对寅丰不满,一个将死之人,都忍心榨取其身上的一点点利益。
没想到,三皇子往日掩饰的这样好,一旦显露出来,就能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他方才以为季敏带来的那些人,是得意忘形,这会儿细想,却可能是有恃无恐。
这样想着,一行人已经到了宫门外,沈念一下马来,着人将寅容带下车,他能做的就是带寅容进宫去见皇上,至于九娘的尸体,暂时另有去处,要另外等皇上发话,才能做出处理。
寅容走得特别慢,沈念一知道他想拖延一刻是一刻,也不催促于他,已经到了这一步,寅容的脑子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应对之策的。
忽而,寅容在他背后很轻很轻的问道:“父皇会不会也将我关进夹圈道,这样一来,算不算我同六弟能够做个伴。”
沈念一只想冷笑,他将这个即将背负在其身上的罪名,看得实在是太轻了些。
皇上没有直接召见他们,莫公公出来的时候,沈念一知道事态甚至更加严重了,皇上根本都不想见到这个儿子,只让莫公公出来回话。
一声令下,已经有孔武有力的侍卫上前,将寅容给五花大绑起来,他又惊又急,才想要出声反抗,胡麻球又塞过来,将他的嘴巴堵得结结实实的。
“既然犯下这等滔天的大罪,沈少卿实在对他太客气了。”莫公公冷着脸道,“皇上已经悉数知晓事情起因结果,传皇上口谕,二子寅容勾结邪教余孽,胆敢以下犯上,妄图作乱谋反,罪名甚大,本应处以死刑。”
寅容听到死刑两字,再绷不住神经,整个人都软下来,委顿在地,左右侍卫毫不客气,将他又给拖曳起来,莫公公重重咳一声道:“但念其年少不懂事,又无母妃管教,故此网开一面,则免死罪,发配千里,送至浩故湖,十年内不许回宫,即日执行,钦此。”
沈念一在旁听得清清楚楚,这几句简单的话,就将寅容送去那极寒之地,受十年的酷刑,而且言明是即日执行,根本不给任何人前来求情的机会,也没有宽恕的丝毫余地,这是皇上在多久之前就下定的决心,他没有细想,也不愿意去细想。
莫公公皮笑肉不笑道:“皇上说沈少卿功过相抵,此事做得不够周全,且将二皇子交出后,回家面壁三日,不可出门,抗旨重罚。”
沈念一知道此事已经不可逆转,寅容的结局早就书写在皇上的心里头,最开始时候的那一场,镜中花水中月般的青眼有加,不过是让他尝过些许甜头之后,再从云端重重摔落的阶梯,寅容走得很高很高,所以摔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鼻青眼肿。
此次被押送到浩故胡,就算能够存得性命回来,也已经要被里里外外扒了几层皮,沈念一真觉得同情寅容,就算这个皇子不算能干,短处还多,毕竟也是皇上的亲子,一句话就远远的开发出去,怎么能不令人觉得唇亡齿寒。
寅容没有说话,他口中被紧紧塞着胡麻球也就根本不能说话,眼角的泪珠子根本控制不住,一串一串往下流淌,已经被重重拖了出去,期间因为腿脚发软,摔了两次,又被重新提携起来。
沈念一站在原地看着此情此景,低声道:“莫公公,我要见皇上。”
“皇上嘱咐过,如果沈少卿说要面圣,一律回绝,皇上的心情很不好。”莫公公等寅容被押走了,才低着嗓子回道,“在御书房砸了好些东西,都不敢进去了,沈少卿,这个是多大的事情,二皇子能够逃过死罪已经应该感恩戴德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沈少卿,千万别为了一时的意气用事,将自己也给搭进去。”
说完这句话,莫公公生怕沈念一执拗,不肯听劝,赶紧的转身就走,立时有宫中的侍卫上来清场,皇上的意思已经交代的很明确,沈念一没有将此事做到尽善尽美,所以同样要受罚,三天禁足已经是最小的惩罚,用莫公公的话来说,真正应该感恩戴德。
沈念一出了宫门,连丘成面前,都已经不想细说这些,心口不知被什么狠劲的堵着,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青嫂出来开的门,大概是他脸色实在难看,青嫂吃了一惊,却没有发问。
他晃晃悠悠的走到卧房,一头扎进锦被中,索性睡了个天昏地暗,不知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