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冬青收拾好碗筷,孙世宁的精气神恢复了七八成:“我看这个不像是瘟疫。”
小时候,附近的村子里也发生过小规模的疫情,不算兴师动众,但是乡下地方,大家的眼光都浅,听风就是雨的,人人都怕得不行,只有母亲坦然自若,依旧出去洗衣服,捎带吃的回来,她不懂这些,只是在见着同村有人也染上,一家子呼天喊地的时候,呆在那里。
隔了一天,那家已经在门口挂上麻布,表示家中有人死了。
那一场瘟疫没有传得太散,统共死了一个人,又来了些陌生脸孔的人,挨家挨户的喷洒药水,呛人的味道,她一直都没有忘记掉,母亲抱起她,索性往后院走出去,走出去是一条不宽的河,母女俩直坐到天色都暗了。
母亲脱了鞋袜,下水捞出两尾活蹦乱跳的鲜鱼,用草绳随便一扎,牵着她的手回去了。
后来,没有人再提起瘟疫两个字,她再问母亲,母亲笑着说,已经都过去了,这种事情不常有,过去也就过去,不会再卷土而来。
她记着母亲的话,才稍稍放心,再隔了段日子,大家不再拿这个当作禁忌,村前村尾都有人在说,是前些日子下了几天的暴雨,邻村后面的山体被雨水冲得滑坡,成了灾,没处置好,瘟疫才来了,幸好控制及时,来不及真正波及,就被阻止了。
如今想到这里,两边一合,孙世宁更加觉得不对劲:“天都的气候一点不反常,无缘无故的,没可能会有瘟疫。”
“所以,必然不是的。”沈念一很高兴,她想得明白,从来不是糊涂人。
“而且,我一下子就病了,一下子又好了,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老郑配制出来的解毒药,可见是有效的,只要可解毒就不难。”沈念一心中隐隐有数,这个时候,必然要出点事情的,他在孙府,怕是要找他的人还在大理寺里头转悠。
孙世宁当真懂得他的心思,就像冬青说的,一个眼神交汇,已经料得八九不离十,笑吟吟道:“我已经都好了,你该做什么,尽管去,不用牵记这边,既然不是瘟疫,那必然就是一下子来的,更加不怕有人会传染,你必须要回去说明这些,否则的话,我岂非白白躺了这一阵。”
沈念一正有此意,既要回大理寺中部署,也要去找郑容和,同他说解毒药可行,忽然转念一想道:“不,不对。”
“哪里不对?”孙世宁奇道。
“你的症状同正安堂里头的那些病人不一样。”沈念一总觉得哪里缺少了一块,这会儿才恍然,如果正安堂里头的病患和世宁如出一辙,那么老郑何须辛辛苦苦的费下功夫来施针,要知道一个大夫施针最是耗神的,他不信他可以做得到的,老郑会疏漏,就算解毒药金贵,也不需舍近求远到这个地步。
“你的意思,不过是个巧合。”
“又或者是有人故意而布下的陷阱,稍许不加防范,就会掉进去出不来。”沈念一认真看着她问道,“外头甚是凶险,你可明白?”
孙世宁完全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笑着点点头道:“风里来雨里去的,好歹还有你在身边,我不担心这些。”
“你总是过于信任我。”
“值得托付,为何要扭捏?”孙世宁的话音一落,却见冬青用手遮着嘴,笑着躲闪开来,“红桃一起去,冬青还是留在家中?”
“也好,冬青留下来接应。”沈念一说话越来越周到,连带着冬青的感受都考虑到了,冬青听着晓得他们是生怕她涉险,才故意这样说,一番好意,如何回绝,赶紧接上去,只说在家准备些好吃的,随时等着他们回来便是。
红桃兴致勃勃跟在后面,沈念一低声苦笑道:“已经物尽所用,这边留着冬青,家中留的是小叶。”
孙世宁听他几句话将阿一带回来的消息说清楚,不免跟着担心:“皇上的话可信否?”
“就你这句话便是大罪了。”沈念一在她额角轻弹一下,“不过,皇上很少说没有把握的话,虽然不肯明说,也是心中自有分寸了。”
“那就好。”孙世宁知道沈念一嘴上不说,心里头其实已经担心双亲安危良久,说来也奇怪,两个人相识到这会儿,她居然没有问过沈家双亲的身份背景,而他更加没有刻意要说明的意思,态度惊人的一致,他们是他们,长辈是长辈,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