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丰沉吟片刻后,做出决定,既然父皇已经放了话,那么必然选妃之事紧锣密鼓会得操办起来,以前没有娶妻的时候,略有荒唐还不打紧,若是被多嘴多舌的人传话到父皇耳中,又是西树女子,又是来历不明的,到时候有个万一,他分辨解释都来不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必须趁着瑶姬养伤之际,将人给远远的送出去,寅丰令季敏想出哪里才合适。
季敏认真想一想,所幸瑶姬受伤是肯定不能动武了,否则真的要想困住她的地方就少之又少,他提议说是城外的平如庵,那边僻静偏远,以前那位住持老尼姑到城中化斋修佛缘,求到门上时,给过庵中两百贯的香火钱,那个老尼姑谢了又谢,只说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一定尽心尽力,如今可不就是要用人的时候。
寅丰对这个建议甚为满意,怎么说,他是想让瑶姬暂时避让出去,并非是直接抛弃,放在尼姑庵中,一来有那班大小姑子照拂,二来名声也不难听,于是当下决定,让季敏亲自将人送走。
瑶姬平躺在床上已经很是辛苦,见季敏忽然进来,急急喘了几口气,声音却不过是在喉头丝丝作响,季敏摸出红丸来,塞进她的嘴中,手指碰到她的嘴唇,以往丰润鲜艳的双唇,干瘪下去,呈现出一种可怜的灰白色。
“三皇子发话,要送你走,你也且放心,不是不要你了,只是你在府中不太方便,所以送你去个清净之所,这一瓶红丸共有三十颗,你自己控制好了服食,否则撑不到我下回来,药瘾发作,就怪不得别人了。”季敏垂眼看着她,重病下,那种艳艳的姿色褪去,反而显出一层清秀来,年纪看起来更小,“你只要听话,三皇子不会亏待你的。”
瑶姬的样子有些绝望,不过看着季敏很仔细的将药瓶放在她所带的荷包中,还替她系好了袋子,以防半途丢失:“我送你过去。”
让府中的四个粗壮仆妇将人平稳地抬到车上,车厢中早早铺好了柔软的被褥,瑶姬安静的平躺在上头,季敏很久没有见到她这副毫无精神的样子,一时没有忍住,抬起手,替她将额发拨开些,立时又觉得此举不妥,扔下人,跳下车,坐回到车夫身边,呵斥赶紧向平如庵而去。
瑶姬在车厢中,放声大笑,笑声有种不符合她年纪的苍凉,季敏听得心尖处一抽一抽,也不是难受,就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堵在那里,他没有能力,用自己的双手将其搬动开来。
从那一天起,季敏知道他心里头多了一块秘密,不能同旁人说的秘密,其实它一直就在那里默默的蹲着,他不敢去问它,所以它从来不会主动出声。
庵中的姑子见到季敏,已经认出是金主,赶紧去喊了住持出来,打个照面,他们三个都看出不对劲,那个住持手中持一串念珠,好似在不停念经,实则那只手簌簌发抖,根本不能控制得住。分明是害怕的厉害,才会这样狼狈。
“我送来的那人是不是出事了?”季敏咬牙切齿道。
明明知道那只断手必然是瑶姬的无疑,然而他明明,明明在离开时,又给过住持一笔款子,让她定要细心周到的服侍,若是出一点差池,定不轻饶,如今何止是一点差池,整只手都被人砍了,这边还悄然没有动静。
如果,他们不找上门来呢,是不是还真打算就瞒天过海了!
“施主,也不是出事,施主,你不要动怒,先听我说一说经过。”老尼住持战战兢兢答道,“不甘我们的事情,我们已经尽力了啊。”
季敏根本不想同她在这里啰嗦,重重一把将人推开,大踏步的往庵里冲进去,住持的年纪大了,脚底下不稳,被直接推翻在地,爬在地上哀声道:“施主,施主,佛门清净之所,男子不能随意进出。”
唐楚柔见她样子狼狈,看不过眼,过去搀扶她起来,那住持还在坚持:“这位姑娘,快去劝劝施主,真的不管我们的事情,是她自己砍下来的,是她自己啊!”
“小唐,你先去跟着季敏,他这会儿情绪不太对劲,别又生出事端。”沈念一返身问那住持,“你方才说,是她自己砍了自己的手?”
“是的,佛门中人不打谎语,这是我亲眼所见的,那位夫人挣扎着摸出一把匕首,她的伤势很重,这样的举止本来十分困难,想必是强忍着痛楚才能够坚持住,又将匕首用双腿膝盖架住。”主持脸颊两边的肉跟着发抖,显然是想到当时惨烈的样子,惊恐不已,“她将一只手高高举起,向着匕首的刀刃上重重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