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当年你说不能进太医院,就是这一副脾气也确实不能入宫。”皇上显然已经不想再多谈红丸的话题,和颜悦色道,“你与沈念一倒是相处的极好。”
郑容和大概也察觉到方才说话语气有些偏颇,眼前人无论再怎么亲近和气,毕竟也是当今的皇上,他看重郑容和的医术,觉得有能力之人多半有些古怪脾气,而其又不是朝中宫中之人,不必以那些条条框框前来约束,所以才有极好的耐心。
不过,伴君如伴虎,便是沈念一这样尽心尽忠,又能力出众的,还不是两次惹了皇上动怒,一句话将其从左膀右臂的位置直接扫落,大理寺少卿的那个位置,平日里就不知道要得罪几多人,若非沈念一是有真本事的,也不知道后头多少双脚等着要重重踩他。
这样踩来踩去的,很多人再也不能翻身,想想都觉得很是可怕。
所以,他已经造次了两句,还知道收敛,何况这会儿有孙世宁在一旁,他与皇上的对话,已经泄露了太多不该说的,他明明答应过老沈,一定要千方百计瞒着孙世宁的,结果他失言了,被皇上两句话,就给吊出来。
所幸的是,孙世宁没有在这个档口打破沙锅问到底,否则他当着皇上的面,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
“沈大人嫉恶如仇,只要心中无鬼的人,都能够同他相处的很好。”措辞已经和缓许多,分明是郑容和先退了一步。
皇上听得此言,赞同的点点头道:“是,心中无鬼的人,才不会害怕沈念一,朝中那些见到他就像见到雄鹰的鸡仔,可见都是心虚的,你这句话说得极好。”
孙世宁有些迷糊,方才还觉得两人离君臣关系有些距离,这会儿又觉得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而另一个不过是民间的杏林高手,几乎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居然就在她面前有问有答,很是自如流畅。
“朕也是路过,回头还要置办一份贺礼,给他们俩口子压压惊,既然沈爱卿的眼疾发作,那么就在家休养几日,你转告于他,手头上的案子不是那么急,不用火急火燎的。”皇上笑眯眯道,“身体才是要紧,至于你自己身上的红丸后遗症,回头在正安堂好好治疗,总有复原的一天。”
“多谢皇上吉言。”孙世宁又行了个礼,皇上已经一手挥开门帘,似乎那后面,另有一条宽敞大道,任由他大摇大摆而去。
郑容和等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轻咳一声道:“我也不知道皇上会来。”
孙世宁当然是深信不疑的:“我以前以为皇上出宫那是要敲锣打鼓的。”
郑容和被她一句话给逗笑了:“要是有人心怀叵测,听到这敲锣打鼓声,岂非就要行不轨之举?”
“反正皇上身边高手如云。”
“那么,我可要说一句公道话了,皇上身边再高手如云,也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相公,比得上老沈的。”郑容和露出种骄傲的神气,“否则,皇上几次打压他,为何仍然要重用他,一来知道他是公事公办,绝无私心,二来大理寺中,目前还真的不能缺了他这一号人,你也知道那位秦正卿的德性,要是大理寺的权利尽数落在秦思冉手中,怕是皇上再无暇微服出宫,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的,还不得罢休。”
孙世宁跟着他笑了俩声:“皇上居然会到正安堂中来。”
“老沈应该同你说过,我曾经替皇上医治过一次,也算得上是疑难杂症,他此次过来,是同我说,三皇子寅丰的那些不足之症是否还有机会补救,我说要慢慢调理,绝对不能急于一时,他说让我尽力而为,若是能够治愈七八成,已经是苍天开恩。”郑容和说到这些倒是侃侃而谈的,没有一丝隐瞒。
孙世宁看了他片刻,低声问道:“相公让你相帮隐瞒的,关于红丸的那个秘密是什么?”
郑容和一心想要避开这个问题,还是没有躲得过去,脸色很是尴尬,又想要咳嗽一声掩饰,又想长痛不如短痛,直接相告才好,憋得脸孔都红了,才支支吾吾道:“老沈不是在吗,你让他告诉你还好些。”
“是,我问他就好,不让你为难。”孙世宁这样善解人意,郑容和更加讪讪,他是好心办坏事,本来直接了当还没有什么,一来二去的,孙世宁又是蕙质兰心的女子,怕是多半知晓了些端倪,神情中虽然没有展露出来,笑容已经有些勉强。
郑容和还是咬着牙,将她推出药室,说是要收拾地上洒落的那些红丸,她心有忌讳,还是避开些才好。
于是,孙世宁慢慢走回来,说是慢慢,两条腿就像是灌了铅,需要用大力慢慢拖动,方能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