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蕴仪抬手指向他,眼中尽是伤心与失望,她大声哭叫道:“潘天一,你这个混蛋!你若早打定主意,信了命,你就不该千方百计地接近我,认下孩子!你若是一早打算不要我们,你就不该费尽心思让我知道,过去的一切伤害都是误会重重!你想方设法在我那本已死水一潭的心里挑起涟漪,而你为什么又偏偏要在这颗心刚刚复活时,又狠狠地再捅上一刀?”
潘启文急急地扑上前去,紧紧地压住了她胡乱挥舞着的胳膊,恸声叫道:“蕴仪,我,我怎么会不要你、不要孩子!”他趴在床前,将脸埋在她的手心,颤声叫道:“我只是,怕我再要不起啊!”
叶蕴仪轻轻一颤,她渐渐地安静下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微微耸动的双肩,她的眼中涌满了心疼,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伸出手,扒了扒他的头发,轻声道:“启文,平安夜那天,我身子大好了,就跟黛儿一起去庙里求签,路过一个解签的摊子,听到一个解签的长者,对一个女人说道‘若是无缘,何来牵绊!’”
潘启文浑身一震,他猛然抬起头来,眼中闪出期冀的光来,口中喃喃地重复着:“若是无缘,何来牵绊?”
叶蕴仪鼻中一酸,点点头道:“还记得,那天知道梅果在我们中间作崇后,我说的那番话吗?我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便连梅果这样的小人,都能无意之中竟令到我们之间的牵系,也就是我们的孩子,还活了下来。如果说,那番话还只是我心中想要为我们能够再在一起,找到一个理由,找到一个安慰自己的借口的话,那么,这个解签人的话,却如醍醐灌顶,令我猛然醒悟!遏”
她的眼中再次流下泪来:“我们之间的牵绊,何只是孩子?过去种种,办铁矿、开银行、兴经济,振军队,甚至对付日本人,应对南京,应对洋人,哪一样里没有我们共同携手的影子?我们还有着共同的国仇家恨!更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爱和恨,都已融入到我们的生命里去,这样刻骨铭心的牵绊,又怎么能剪得断、忘得了?”
潘启文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直愣愣地看向叶蕴仪,只见她毫无形象地抹了抹鼻子,含了泪笑道:“启文,当初我找上武辉杰来西南,心底里,何偿不是因着对你的牵绊?爱也好,恨也罢,总是因着这些个东西,才支撑着我能在九死一生中,活下来!如今,随着之前误会的层层解开,我对你的恨也一点点消散,若是连那份爱,你也要拱手丢弃,你让我,还怎么活?农”
潘启文眼中的灰霾悄然散去,一丝欢喜滑进心底,迅速地无限膨胀,直至泛滥成狂喜的浪潮,瞬间将他整个人淹没。一层薄雾在潘启文眼中腾起,眼前的人在雾气中恍然虚无起来,他努力地瞪大了眼,想要看清她,然而,那个早已刻进骨血中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他终是忍不住眨了眨眼皮,两滴温热就那样直直地跌落在她的掌心。
叶蕴仪颤了手,抚上他的眼角,放松了语气,笑道:“潘天一,都说你是混世魔王,怎么这么一点小事,你就怕了?我还以为,即便是上了天,入了地,为了我跟孩子,你也敢跟老天斗上一斗!这一次,你可真让我失望!”
潘启文猛然低头,虔诚地吻上了她的额头,喃喃地道:“对不起,是我又犯浑了!”
说完,他的唇向下滑去,一口噙上了她的唇,他不敢孟浪,只轻轻柔柔地地吮吻着她,半晌,他抬起头来,眼神晶亮,咧了嘴,吸吸鼻子,笑:“蕴仪,我再混世魔王,即便真的上了天、入了地,还是翻不出你的掌心!”
叶蕴仪撇撇嘴,狠狠地揪了一把他的耳朵,轻哼着道:“我本来还说,等日本人的事过去,我跟孩子就搬回芳华苑去的,现在么......”
潘启文一把抱住了她,胡乱地叫道:“蕴仪、好妞!别介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叶蕴仪口中咝地一声,呻吟着叫道:“疼!”
潘启文慌不迭地放开她,手忙脚乱地检查起来:“哪里疼?是不是我压着胳膊了?”
叶蕴仪小心地看了看胳膊,隐去脸上疼痛的表情,咬牙切齿地道:“心里疼!你这个浑人!”
潘启文的唇轻轻地贴上了她胳膊的伤处,轻声道:“蕴仪,我不要你跟孩子就这样搬回芳华苑,等日本人的事一了,我要风风光光地,重新迎你进门!”
门外,早已泪流满面的黎黛,一把扯了面色复杂的蕴杰,向外就走。一直走到医院大门外,她才放开他的手,直直地看向他:“蕴杰,你现在,还想要带你姐和两个孩子离开吗?”
蕴杰轻轻叹了口气:“黛儿,你也听到了,我姐才回来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你让我,怎么能放心将她和孩子,扔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