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恒真僧人的开悟,净涪全然不知,他犹自沉浸在那微妙佛理中,每每变动手印,都有更深一层的领悟,更在飞快地熟悉接连突破的两个境界。
禅宗修持固然以顿悟闻名,但修行还是一步步踏实迈进最好,净涪如今积累还是太少了。他虽然已经凝结八颗舍利子,但真要和其他同样境界的佛修比起来,不算魔道手段的话,也就能够排到中流而已,甚至会是中流偏下的位置。是以净涪目前该做的,不是要再谋求突破,而是沉淀下来,增进己身积累。
一圈又一圈的佛光如同涟漪一样荡漾开去,涟漪一波一波地扩大,甚至渐渐的也将那闭目盘膝端坐的净涪也都囊括在其中。
天音骤然一变,佛光之中,净涪身影和那尊佛陀陡然合二为一。
正沉浸在绵绵佛理中的净涪眼前忽然亮起一点火光。这火光不耀眼,不夺目,恒古不变,历世不磨。
火光亮起,所有前路俱明,黑暗齐散,又有无量智慧生发,替他快速梳理己身所得。
单只这火光亮起的几息时间的收获就足以媲美净涪数日苦修所得,可谓惊人。只可惜,这火光也就出现了短短的一段时间,不过须臾就消息得无影无踪,一如它出现时候那般无声无息。
本性灵光隐去,不,本性灵光自始至终便一直存在,是净涪己身修为不到,皮囊蒙蔽慧眼,因果缠绕心根,这才不见性光。
本性灵光隐去的这个原因净涪自然心知,他也不执着于性光,不贪恋于那快速夯实的根基,不着急于风吹土垒的缓慢速度,心境仍旧平湖不惊,波澜不起,继续参悟个中妙理。
一个法题结束,辩经暂时告一段落,清笃禅师长长的白眉一跳,睁开眼来。那一霎那,那双带着通透睿智的眼睛甚至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华。可见,这一会辩经中,清笃禅师收获匪浅。
他先是看了看上首的诸位罗汉金刚,伸手一下一下地抚顺着自己长而光滑的白须,又环顾了左右师兄弟,这才稍稍侧过身体去看净涪。
还没看到净涪,清笃禅师先就看见了正在开悟的恒真僧人。
他抚着长须的手一顿,心下在那一刻确实有些复杂,但不过一呼一吸间,便消解淡去。他笑着点了点头,视线往侧旁一偏,便看见坐在莲台上被佛光环绕簇拥如同佛陀的净涪,不觉眼中笑意更甚。
修行到了他如今的境界,已经能够不言而自喻,不辩而自明,更甚至能隐隐观照未来,窥探因果。
妙音寺本就因与祖庭修持理念有异才分离独·立出来,脱离天静寺之后更是在一直摸索前路,不曾懈怠。故而虽然前路混沌未知,但他们一代接着一代的,也都确确实实走了过来。现如今,似乎已经有一个人站在了他们一辈接一辈摸索出来的道路前方,一路往着坦荡大道的终点走去。
眼见着这一幕就发生在不久远的将来,眼见着我道即将大兴,清笃禅师又如何能不为之喜形于色?
清显禅师也在侧旁,也是无声笑了一下。
妙音寺的师兄弟十来人目光相接,也都是眼睛带笑,齐齐合十无声低唱一声佛号。
不过稍稍休整一二,下一个法题又被抽取出来。诸位禅师和尚面容一整,齐齐坐直了身体,侧耳细听。
净涪是他们妙音寺的下一辈弟子,是他们妙音寺的将来,他们自己才是妙音寺的现在。作为寺中长辈,他们更有义务为净涪这些晚辈创造一个更好的修炼环境。
几日几夜的辩驳过后,所有的法题终于过了一遍。守在钟塔旁的一位僧人捧走木箱,那位站在钟锤旁边的僧人也高高地拉起了木锤。
悠长的钟声响起,镇魂清神。净涪从定境中脱出,悠悠地睁开双眼,正见那株菩提树上挂满了一颗颗浑圆饱满的菩提子。钟声中,菩提子悄然脱落,顺着莫名的感应飞散于各方,落入这小灵山山巅一众禅师和尚手中。
净涪仔细瞧了两眼,心里约莫着便有了把握。
九分。这一回的菩提子里,妙音寺约莫拿到了九分。在六寺之中,妙音寺排在了第三。
净涪看了一眼妙音寺的一众师长们,见他们虽有喜色,却表情平和,不以得失为计,而是各坐莲台上,和身侧不远的禅师和尚低声交流。
净涪笑了一下,在心底默念一声佛号。
这就是佛门和魔门的不同了。魔门素来讲究手段,你争我夺,强者为尊。而佛门重德,不需要花费太多手段,不需要琢磨心思计谋,只要僧众德高望重,智慧广明,自然而言便能走到高处,为一众僧众敬仰。
净涪侧过头,顺着恒真僧人的视线回望,看见他不加掩饰的感激和礼让,以及那同样不用错认的追逐拼斗轻轻一笑,同样回了一个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