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对锦衣卫从来都没有恶意,当初进入锦衣卫,是因为末将有自己的任务。
只不过后来大人锋芒毕露,末将的任务目标就变成了大人,先帝需要一个为当今圣上遮风挡雨的忠臣,可他不需要一个权倾朝野的能臣。
大人当初的表现虽然不错,可是表现出来的一切,却像足了能臣而不是忠臣,所以陛下让属下随时观察大人的一举一动,观察大人是不是有那种心思。”
说到这里,姜伟有些羞愧的闭上了眼睛。
他口口声声说对锦衣卫没有恶意,可是如果张儒真的有左右朝纲的心思,只怕他会毫不犹豫的告诉朱见深。
这还不算对锦衣卫有恶意,那什么才算?
张儒不以为意:“这些我都可以不怪你,你的职责所在。有件事一直横亘在我心里很久了,我一直没问你,今天,我要一句实话。”
“什么?”姜伟问道。
张儒道:“当初你所谓的背叛算不得背叛,但是你毫不犹豫的挥刀自刎,如果当时我没有及时把你救下,你岂不是白死了?”
姜伟咧嘴一笑:“大人多虑了,能够进入天门九卫的人,无一不是惊才艳艳之辈,他们或许没有很强大的势力,可是他们却有足够的自保能力。那一刀,只是属下做样子罢了,实际上就算大人不让人救治,卑职也死不了。”
张儒恍然大悟:“看不出来,平时最是闷不吭声的姜千户,竟然是我锦衣卫心思最为缜密的一个。这么说,当初你在东司房装傻充愣,也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姜伟摇头否认:“那倒不是,当初在东司房,正是属下韬光养晦之时,谁能想到,就那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模样,竟然还入了大人法眼。”
张儒笑骂道:“你个老小子是说我没眼光是吧!好在事实证明,本将的眼光是不差的,随便招揽一个人,竟然是神秘的天门九卫中的一员。”
姜伟默然,好一会之后才沙哑着声音道:“待属下身体康复之后,属下会离开锦衣卫。”
张儒摆手道:“放屁,好好的在锦衣卫待着,谁也不会赶你走。都是为陛下做事,没什么彼此可分的。我当初怀疑你,是因为你竟然拥有信鸽,那绸缎庄的掌柜,就是我让人做掉的。早知道你是先帝的人,我也没必要对他们下杀手。”
姜伟苦笑:“大人,那时候属下也是没办法,毕竟大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瞒着陛下进行的。”
张儒眼睛一瞪:“放屁,我要是真的敢瞒着先帝,你以为先帝会在我凯旋之日在朝堂上帮我说话?我要做的事,早就通过了密信禀报了先帝,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看来倒是末将误会大人了。”姜伟赧然道。
“以后有什么事,大胆去做便是了。”张儒大喇喇道。
别看他平时都是冷着脸,对什么人都不冷不热的模样,实际上他是个很念旧情的人。这一点,他和朱佑樘有很多相似之处。两人之间唯一的不同除了身份之外,就是朱佑樘比张儒要心软许多。哪怕是面对敌人,朱佑樘也不能像张儒那般痛下杀手。
沉默片刻,姜伟突然问道:“这些年跟在大人身边,属下也看到了许多。有句话一直憋在心里没说,今日既然把话都说开了,大人能够告诉属下,大人做这么多费力不讨好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儒看着姜伟,目光极为深邃,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
想了想之后,他很坦然道:“一开始,我只是想着保住自己的性命,毕竟万氏要杀太子和我,我不能坐以待毙。
后来年纪渐渐大了,很多事情也清楚了,我就想着能够让今上登基,保住自己的一世荣华富贵便好。天天带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娇妻美妾,到处游山玩水,做个闲散之人,未尝不是一件惬意之事。
直到巡视九边的时候,看到边军表面上英姿勃发,实际上却已经从根子上开始腐烂,我突然生出一种想法,此生是不是能够带着我大明的热血儿郎,去一遭那广袤的草原上,好好扬一扬我大明的国威?
今上登基,京城乱象频出,数日之内数千百姓无辜被杀,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想要的,并不是自己的太平,而是整个大明的太平盛世。
可能,我这一生,注定要为大明快马扬鞭。我的手上已经沾染了不少鲜血,凡是在我面前拦路的,我都会尽力去推开,推不开就绞杀。
因为,那是我的梦!”
恍惚间,又想起了数百年后金陵城内惨绝人寰的屠杀,他不由自主握住了拳头。
姜伟半晌没说话,直到察觉到张儒的身子在微微发抖,指关节渐渐发白,他才不顾身上的疼痛骤然高声喝道:“为大明盛世,末将愿为大人马前卒,万死不辞!”
一声暴喝,总算是将张儒重新拉回了现实,他神色古怪的看着姜伟:“就算背上一世骂名,也在所不惜?”
姜伟目光灼灼:“大人不惜名,末将何足惜!”
张儒站起来哈哈大笑:“好,好,好。养好身体,兄弟带你大展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