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放为官,他们能够治理好一省政务,入京执政,他们又能为皇帝分忧解难。
在臣子这一点上面,弘治朝比成化朝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磕了几个头之后,谢迁气鼓鼓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朱佑樘大喜过望:“朕要的就是你们直抒胸臆。”
谢迁磕了个响头:“海禁一事,当初是定边侯大力促成,陛下更是鼎力支持。而今定边侯罢官而去,朝中宵小立马攻讦海禁一事,其用心之奸诈,可见一斑。陛下乃圣明之主,按理来说老臣不该置喙,然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老臣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
定边侯犯了众怒,于大朝会目无君父,去起官职,夺其爵位,乃应有之意。
海禁一事,非定边侯一人之事,乃大明万代之事,岂是几个御史言官能够轻言废立的。
朝廷投入大量国帑,海禁开,则海商收入可入商税,商税增加,国库充盈之下,便可北御强敌。强敌灭,则国泰民安,强敌不退,我大明西北边境堪忧。
所以老臣以为,海禁之事,既然已经开启,那边不能轻易放弃。”
朱佑樘眉头紧皱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他的意思了。
谢迁对邱濬使了个眼色,可邱濬不仅不给刘吉面子,连他的面子都不肯给。
朱佑樘显然是被谢迁的话给触动了,久久不曾说话,等发现下面几个老臣身体已经有些受不了了之后,他才让覃吉带人扶着几人去休息。
东暖阁内,一袭明黄色的龙袍,五爪金龙张牙舞爪,然而穿着龙袍的清瘦青年,却是一脸愁容。
同甘苦,共患难,经生死,历明灭。彼二人乃经过了生死考验的感情,除了江山,很难分出彼此来。
谁都不知道一向仁厚的皇帝为何这次突然之间要对张儒痛下杀手,谁也不知道皇帝跟张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连一向不问朝政,只是会为两个弟弟求求情的皇后张窈夭也出奇的问了他为何要如此对待张儒。
朱佑樘有苦难言。
包括身边的心腹,他都不能说。
因为他是大明的皇帝,他不仅要对自己个人的感情负责,也要对大明的江山社稷负责。
张文轩今日可为了开海禁而**裸的挑衅大明长公主,来日他是否能够为了一个更为宏大的目标而得罪皇亲国戚?有朝一日,当定边侯变成国公的时候,他门生故吏遍及天下的时候,他的野心在手下人撺掇下变得膨胀的时候,朱佑樘如何自处?
语气将来刀兵相见,不若如今痛下杀手,好歹留了一份情谊,至少能让张儒下半辈子当一个碌碌无为的富家翁。
人这一辈子,能得到一个真正的朋友是十分难的,特别是皇帝,要得到真正的朋友简直就难于登天。
皇帝有皇帝的苦恼,臣子也有臣子的苦恼。
经此一役,许多曾经唯张儒马首是瞻的人纷纷调转枪头,攻讦攀诬的话语可以用无所不用其极来形容。
朱佑樘对此一直引而不发,心中已经对这些人叛了死刑。他们在各自的位置上不出纰漏还好,如果出了纰漏,他们必死无疑。
接下来一个月,连续几次攻讦,都没能让皇帝打消开海禁的念头,颇有几分小聪明的李敏立马让麾下官员偃旗息鼓。
皇帝没什么脾气,可不代表皇帝是个傻子。这天下惹怒了谁都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唯独得罪了皇帝,你想死都不能选择自己的死法。
宦海沉浮一生,在这一方面,李敏和他背后的主子都表现得十分低调。
转眼,又到年关,和成化三年的年关不一样,成化四年的年关定边侯府显得格外清冷。
因为张儒执意要求,如今的范统依然在福州,姜伟盯着大同,马璁在大同副总兵的位置上如坐针毡,谢仑依然在张罗着开海禁和历练水师的事,马进忠不知所踪。
在京城能够对张儒稍微有一些陪伴和探望的,唯王周一人尔。
年三十,能够上桌跟张儒一起吃饭的只有一个马同袍,一大一小两人盯着抽动的烛火,对桌上的美味佳肴看都不看,似乎都有自己的小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