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顾没有明确告诉温孤烨这法器的适用范围有多大,但能被他用在曲之沁身上,想来不会是凡品。
不过温孤烨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讶异。
连夺舍者就是阿洲这种事都出来了,还有什么值得他动摇心神?会这样,仅仅是因为……他难得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阿洲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和他关系最近的人。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掺杂暧昧,连双修这种在修真界中只发生在最近亲的人身上的事都做过。
毕竟,在当初,温孤烨就是季连洲眼里的整个世界。
而现在,温孤烨望着季连洲因侧头而凸显的喉结,喉间顿时生出几分干涩感。
在他不知道对方是阿洲时,虽也觉得对方的皮相好看,但不会由此牵动情绪。季渊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理应得到最好的一切,何况外貌这样的小细节?
可对方是阿洲。
早已忘记他的阿洲。
温孤烨的眉微微蹙起,站直身子弹一弹衣袖,道:“玉灵丹还有剩吗?快快服下,咱们沿法器寻人去。”
季连洲眸色一暗,不知名的波涛在他眼中翻滚。他说:“小哥哥,我还以为……”
嗓音沙哑,带着难以言喻的病弱感。
温孤烨自发地补足了季连洲剩下的话,无非是说他怎么突然变卦。然则这法器亮的太是时候,不抓住机会岔开话题才会出事。
见温孤烨不答,季连洲喉间溢出几声苦笑,缓缓站起身,再唤他:“小哥哥。”
温孤烨的眼神闪了闪:“你还是,叫我师兄吧。”
季连洲面上透着显而易见的受伤,低低地应了,看上去好似垂下耳朵的大型犬,十分可怜。
温孤烨却不敢抱有丝毫同情心。对方的一番变化发生在瞬息间,前一秒还是站在他眼前都认不出人来,后一秒就差点高唱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两人以现在身份见面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他假作醉酒,季连洲毫不犹豫出手揩油,哪点像是对他这小哥哥念念不忘的样子?
就算随着时间流逝,他忘记自己是什么模样……以季连洲在琼华坊那夜的表现看,对方这两万年里寻欢作乐的时候绝不会少。
再加一个重要因素,此刻季连洲身上负伤,而秘境中这时候他也是做出一副乖顺模样。
几方因素相加,温孤烨心知自己大概是无法做出一个客观判断,不如暂且压下。
他重新问一遍:“你有玉灵丹吗?”
“啊?”季连洲眨眨眼睛,回过神,“没有。”
温孤烨“唔”了声,从自己的芥子空间内招出一个小瓶,递给对方,道:“比不上曲顾炼的,但聊胜于无。你现在就服下,要多少时间调养?”
他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很能说明问题。季连洲应下了,心里不知是悲是喜。
正如温孤烨所想的那样,他方才的作态,八分都是假装。
两万年前的事,就算是他自己的记忆,现在看来都恍若隔世。那个弱到一指头都能戳死,眼巴巴跟在温孤烨身后卖乖的人是自己?季连洲很有些无法相信。
可那时候,温孤烨待他是真好。练剑时招式出错了,会站在他身后手把手的教;修炼时灵气出了岔子,能日夜不休为他调理。遑论之后两人滚到床上,无论谁上谁下,温孤烨都记得提醒他,别忘了双修心法。
原来……他也做过下面那个?
季连洲喉头滚动,将瓶塞拔出,倒了几颗丹药在手中,仰头咽下。充裕的灵气顺着喉管滑入肺腑,沁进心脾,流经全身经脉。
瞬息之后,他干涸的丹田内已溢满灵气。
就算是装的,季连洲想,确确实实,有两万年,都再没人对他那样。
温孤烨注视着他做完这一切,道:“走吧,这瓶玉灵丹你自己收好。”
季连洲下意识觉得,对方讲话的语气,要比先前要温柔。
到底还是有影响的吧?温孤烨并不像他面上那样不在乎……
他将无名剑的碎片收入芥子空间,跟在温孤烨身后。引路法器发出的光芒不比无名剑,达不到照明效果,只能指引方向。季连洲的神识铺展开,往法器方向探去。
没找到曲之沁,倒让他发现另一件事。
“小哥哥,”季连洲的神情变得有些怪异莫名,他道,“前面好像不大对劲。”
温孤烨道:“不是说了,叫我师兄。”
季连洲一句话卡在嗓子里,半晌之后,才好像极不情愿的说:“师兄,你等一下。”
温孤烨渐渐放缓身形:“……什么事?”
他还是不知道季连洲夺舍前是什么修为,说来对方到底是遇到什么事,才会想到夺舍?
先前不知道夺舍者是他,温孤烨便对夺舍这件事本身看得极淡。现在知道了,他再怎么对如今的阿洲失望,依然觉得有些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