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三婶婶。”燕苧与如姒并肩进了花厅,首先要打招呼的自然是端坐上位的世子夫人文氏与三夫人蔺澄月。伯夫人因着夏秋换季时又病了一场,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休养,早上过来亲手给大哥儿添了盆,便又回去休息,来往道贺的亲朋好友就都由两个儿媳招待。
“苧儿,如姒,快过来坐。”三夫人蔺澄月含笑招呼,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位。
刚才跟丹雀一番纠缠之后再过来,燕苧又拿帕子按了按,眼皮的红肿便消去了大半。女眷出门,身上的荷包里原本就有香粉,虽然没有现代化妆盒的镜子,不过因为古人妆容的眼妆很简单,所以简单补些粉倒是很快。等到和如姒进了花厅,若不仔细看的话,燕苧哭过的痕迹便几乎看不大出。
但是这看不出也不代表不知道,燕苧之前遇见如姒的地方是在这院子的门口,从堂屋到门口才几步就泪流满面,其实从厅堂中出去之前已经红了眼睛,在场的众人也都看见了。只是世子夫人文氏与原配子女这些不大不小的龃龉已经僵持了多年,清官难断家务事,世子燕彻出征在外,桓宁伯夫妇装聋作哑,旁人自然更不好插手了。
燕苧和如姒过去坐下,世子夫人文氏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去,而如姒则是大大方方地回望过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面见到这位世子夫人文氏。在原主的记忆当中自然是见过的,世子夫人是桓宁伯府主持中馈的掌家儿媳,年节大庆,二老寿日等宴庆世子夫人都在。在原主的记忆中,文氏是一个极其精致美丽的贵妇人。
论五官容貌,以及礼仪姿态,身为沂阳侯嫡女的文氏固然非常出众,但更要紧的是身上的首饰装点与衣着搭配。首饰头面与腰间玉佩荷包禁步等物永远是花纹颜色样式完全一致的定做首饰,衣衫华贵得几近奢靡,因为文氏肤色十分白皙,衣裳又爱用金线米珠配以各样的鲜艳颜色,总体来说在原主如姒印象中的世子夫人,就是无时无刻都好像一尊古代百货公司珠宝华服柜台的标准展示模特。
此刻终于见到了活人,如姒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原主会对世子夫人有这样的印象。简单地说就是装扮过于严谨,比如发髻和鬓边,一般人就算用了假髻来充实发髻,或者用发网、发针、发梳、压发之类的东西来整理头发,总会有些许的碎发稍微飘逸一点点,看上去也更自然些。然而这位文氏夫人大约是用了许多的桂花油之类的头油,包括鬓边和额角的头发也都是一丝不乱地贴在指定位置。至于首饰什么的,也是感觉真是一件不落地佩戴齐了一整套。从大头钗到步摇、花钗、耳坠、手串、手镯、戒指等等,整体来讲就是有一种在家庭聚会上看见有人穿燕尾服的感觉。
至于背后的原因,难道是要显示出百年世家沂阳侯府的姑娘比桓宁伯府这种草根新贵的不同么?
“表姑奶奶平素少来,如今偶然一见,才发现果然今时不同往日了。”看着燕苧与如姒进来除了见礼之外就只是跟三夫人蔺澄月亲亲热热地说话,世子夫人起初也没说什么,直到约莫过了一盏茶左右的时间,有丫鬟进来耳语了几句,世子夫人的脸色就稍微变了变,再望向燕苧和如姒的眼光就又再不同。
如姒和燕苧自然知道那丫鬟进来是代替脸上已经红起来的丹雀回话,心中自然也有准备。
“二舅母说的是。”如姒含笑望过去,“先前那些年,家中有些不太平。如今也算是拨乱反正了,可见这世上到底是有公道有报应的,您说是吧?”
世子夫人闻言笑意越发冷了:“报应不报应的如何是今天该说的话,小孩子也太不知道忌讳,行事没轻没重怎么行?做人总是要瞻前顾后的,哪怕打狗,也要看主人的。”
“上有苍天,下有厚土。人做事总要对的起良心。”如姒丝毫不退让,“这狗要是乱叫起来没个章法,能保住命就已经是仗着主人了。不过府里刚添了哥儿,小孩子呼吸最怕风毛柳絮之类的东西,猫儿狗儿不养也罢。还不如说说人的事情,刚才您有个丫鬟过去传话,我觉得那话是假借您名头传的,就把人给打了,您会介意吗?”
这时原本在花厅里说话的众人目光就都汇聚过来,燕家的这个外孙女先前安静的好像透明一样,几乎叫人忘了她的存在。后来嫁给了石贲将军的继子,才叫人重新留神一番。但燕彻燕衡兄弟与石贲将军本就是同袍,这样的转折联姻也不稀奇,至于濮家门内的那些小事情,还远远不足以登上京城女眷们的八卦讨论头条。
不过,现在的这个场面,倒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