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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五章 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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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挨着沈默,也坐在那一溜太师椅上,戏谑笑道:“是不是昨夜太过操劳了?”方才在席间,状元郎独占花魁的佳话,已经传开了,胡宗宪现在便以此取笑他。

“呵呵......”沈默无奈笑道:“部堂,我说过昨夜只是讨论琴技,您肯定不信。”

“那当然。”胡宗宪笑道:“除非你是木头。”

“可确实是这么回事儿。”沈默苦笑道:“我没有动那姑娘一手指头。”

“真的吗?”胡宗宪这下奇了怪了,笑道:“反正大家都以为你啖了花魁头汤,你还柳下惠个什么尽儿?这算得什么帐?”

“管他别人怎么想,”沈默笑笑道:“我媳妇怀着孕呢,她信我就成。”昨夜里思想斗争的根源,便来自若菡,还还没法克服那种愧疚心理。

“原来如此......”胡宗宪呵呵笑起来,道:“少年夫妻,还真是有真情热性的,等到过了几年,左手握右手了,你就该变着法子找新鲜了。”完全是一副过来人的神态,沈默除了笑。还能有什么表情呢?

胡宗宪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一番男人的话题,便将两人有些疏远的距离,一下拉了回来,为接下来的话题,定好了调子。

胡宗宪便问沈默,开埠准备好了么,今年的计划是多少,能不能向皇上交差。

沈默一一做了回答,全都是令人省心那种。胡宗宪不由羡慕道:“真想跟你换换呀,我来干这个苏州知府,让你去当那个劳什子总督。”

沈默赶紧道:“这事儿开不得玩笑!”又笑道:“部堂大人乃是我大明首牧,只有别人羡慕您的份儿,哪有您羡慕别人的份儿。”

却见胡宗宪重重摇摇头道:“我这个总督当的,是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屡薄冰,不过是驴粪蛋子面上光罢了。”

沈默心说:“你拐弯抹角半天,现在戏肉来了!”不由打起精神,听胡宗宪道:“你知道浙江巡抚尚维持参我的事儿吗?”沈默轻轻点头道:“邸报上看过,不过是书生迂腐之言,部堂不必挂怀。”胡宗宪说的是两个月前,浙江御史尚维持,上‘论总督军门开纳级之弊疏’。

其奏疏说:“近年因浙江.南直隶倭患,兵部许于总督军门开纳级别之例,此乃一时权宜之计。然此例一开。土豪.市侩.逃军.罢吏等向以惧罪而逃匿者。多得以纳银而往来于白昼,甚至死罪一等,也可以纳印自赎。因此,各官亦以此营私,恣意剥削以自肥,请朝廷严加禁止,惩治不法!”

上个月,朝廷已经有了定论,嘉靖帝命冒滥朦胧给授者,由巡按御史追夺治罪,充军者不准赎,其罢官不得以赞画军务为名,生事害民,悉令革回闲住。

“如果他姓尚的真秉承公心,那我也无话可说。”胡宗宪愤愤道:“可这厮分明是阮鹗的爪牙,上疏就没安好心,自从拿到圣旨,更是肆无忌惮,将我许多能干的文官武将尽数革职。取而代之的,全是他阮鹗的人!”说着叹息一声道:“哎,你我兄弟的平倭之梦,真是多灾多难啊!”对于杭州城的发生的督|抚之争,他是知道点的,只是自己与两人关系都不错,且又远在苏州,是以从来不表态。但对双方目前的实力对比,他还是有数的,阮鹗就算再能扑腾,军队还都是听|胡宗宪的,顶多是对他有些掣肘,却远没到胡宗宪说的那种地步。

只听胡宗宪又道:“我本着大局出发,步步退让,委曲求全。谁知竟让人以为我好欺负,要痛打落水狗呢!”说着压低声音道:“他竟然指使尚维持,要告我贪污军饷,中饱私囊呢!还给我起了个绰号,叫‘总督银山’!”

沈默终于动容道:“证据确凿吗?”他始终认为,只有胡宗宪这种胸襟气魄,才能领导东南抗倭。是以并不愿意他倒台。

“哎,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胡宗宪苦笑一声道:“挪用军饷是为常例,这种事儿我自然不会少干。可是我敢拿祖先赌咒保证,这些钱一个子儿都没落在我胡汝贞的口袋里,全都用在抗倭上了!”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折子,道:“这是我的自辨折子,在来的路上写好的,你帮我斟酌一二?”

沈默双手接过,展开浏览,除了那些拍马屁的废话外,有用的一段是:‘臣为国除凶,用降用饵,不有小费,不可以就大谋,而忌者遂缘此生奸,指为侵扣,臣诚不能以危疑之迹自埋于谗谤之口,乞且赐罢,以待分论少明,然后东西南北惟上所用。’

意思是说,这些钱都花在对倭寇用间用饵等地下工作上了,因为按兵部命令,不能走名帐,只能从军饷中挪用。那些人以此指责我侵占,中饱私囊,让臣太委屈了。重点内容是后面‘我不能带着嫌疑继续工作了,因为威信都被诽谤着玷污了,所以请让我停职,然后派钦差来查明吧!’

沈默看这番话软中带刚,既带着无限的委屈,又以撂挑子shi|威。知道只要嘉靖帝还想用他,就一定会大加安抚的。不由笑道:“一字不改呈上去,部堂定然无虞的。”

胡宗宪面色一松,笑道:“哎,还是会有钦差来查明的。”

“那是一定的。”沈默淡淡笑道:“可不是为了查明,而是给您正名!”

其实这话不好说太细,可沈默不得不这样做,要不跟着胡宗宪的话头顺下去,肯定是要跟着他声讨阮鹗的。

且不说与阮鹗的师生名分,单单粮食危机时,他曾经出手相助,就让沈默打定主意,不能干那忘恩负义之事......虽然说当官的比较无耻,他也不能例外,可总有些底|线是不能逾越的,比如知恩图报,不能恩将仇报......

胡宗宪被他的说法弄得很没脾气,干笑几声道:“也许吧......”说着面色一沉道:“可要是任由姓阮的再这样下去,谁知哪天陛下会不会真信了他的蛊惑?”

“陛下英明,明察秋毫......”沈默摇头笑道:“部堂大人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苏州任上的历练,让沈默的太极工夫已臻化境,楞是让胡宗宪到最后,也没法把话头往,一起对付阮鹗的提|议上引。

胡宗宪毕竟是超人,渐渐也品过味来了,心说好小子,你是打定主意不掺和了?面色不由有些难看,觉在沈默太不知趣了。

场面有些尴尬,沈默知道自己还是把胡宗宪想简单了......难道最近老和臭棋篓子下棋,自己的水平越来越臭了?只好苦笑一声,实话实说道:“我知道部堂想要干什么,可这件事,我是万万不能掺和的。”

“难道哪个师生虚名,就比咱俩多少年的兄弟情义,都要重要吗?”胡宗宪不阴不阳道。

“当然比不了。”沈默沉声道:“我们的感情胜似手足,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我还会用自己的前程性命,来保部堂大人安燃无恙的!”

这句话太妙了,妙就妙在一个‘又’字上。用最自然的方式。提醒他胡|某人,我已经用自己的一切,保过你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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