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中午,只是可惜今儿没有太阳,天阴沉沉的,早上还下了场小雪,虽没起风,但还是出奇的冷。
屋里的光线一直有些昏暗,火盆里的炭火似乎有些不够了,满屋锦绣,却透着丝丝寒意崔。飞飞往炭盆那看了一眼,旁边的佟嬷嬷正命丫鬟去添些银炭,并将崔飞飞跟前那盏已冷的茶换上热的,做完这一切后,又轻轻退到一边。
崔飞飞端起那杯热茶轻轻吹了几下,小心喝了一口,待身上的寒意略退几分后才问:“那退亲之事,母亲是什么对策?”
清耀夫人笑了笑:“你只要照我说的做,把长香殿真正握在了手里,到时老太爷还不什么都依你。要体面些的说法,便说你们两八字相冲,老太爷只要不坚持,这件事自然就算了”
崔飞飞慢慢放下茶盏,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依旧轻缓有度:“其实,家里就是要我听话,只要能顺着家里的意思,就可以允许我任性一些,但我若是有一丁点不听从,家里就会再多找个人来压制我。”她说到这,略停了一停,眼里露出几分追忆,“以前听姑姑说,崔家的女儿,若是没什么本事,性子又软,就得事事听话,如此即便是活得糊里糊涂,好歹也能保证一生富贵,日子也能过得体面。”
清耀夫人微诧,打量了崔飞飞一眼,语气依旧软和,但神情里已带了三分责备:“怎么说话呢,这都是为你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即便老太爷给你挑的人你不满意,你也不可如此态度。再说这等事也搬你姑姑出来,除了都是大香师,都是崔家的女儿外,你们有哪点一样?她若不是那等不听人劝的性子,何至于当年那么轻易就将自己的性命交代出去?那些年她但凡听我一句,这长香殿兴许早就姓崔了!”
崔飞飞微微点头:“我和姑姑确实不一样,我没姑姑活得明白,也没有姑姑那般坚韧强大。我到底是娇养出来的,一路有母亲扶持,即便入主玉衡殿,成为了大香师,许多事情却还是不敢自己做主。有时想想,我这样,真对不起不起姑姑临终前的托付和信任。”
清耀夫人很诧异,崔飞飞这一番话,分明是示弱,但此时她听着,心里反而生出一种难以把握的失控感。
这还是自己的闺女,说话时还是那样端庄平静的神态,但,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
崔飞飞问:“母亲可知,我为什么一直很仰慕姑姑?
清耀夫人顿了顿,才道:“你自小就喜欢香,她又是大香师,她那样的身份和才名,崔家仰慕她的人并非只有你一个。”
“大家都以为,我是因为姑姑的身份地位,以及她那样不可一世的才名,才会如此仰慕她。”崔飞飞说着就淡淡一笑,唇边带着几分自嘲,但眼神却越来越清晰,“其实都不是,母亲,我仰慕姑姑,愿意追随她的脚步,是因为我从姑姑身上看到,原来在这世间,女人可以活成像她那样。”
“活成她那样?”清耀夫人先是皱了一下眉头,随后唇边露出一抹冷笑,“难不成你以为她这一生都过得很好?且不说她和家里关系如何,就从她进入香殿开始,你以为她有哪一天是过得宽心的?一开始就识人不清,结果被闺蜜抢了男人接着又被抢了孩子。家里本是给她找了一门好亲,她却不知道珍惜,还是一意孤行,最终还是自己把自己给耽误了。更可悲的是,她找了十几年的孩子,最终都到她面前了,却也没能真正团聚。她这辈子,至始至终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即便坐上了大香师的位置,却也是空有身份地位,一生都受着煎熬!”
崔飞飞道:“原来在母亲眼里,姑姑竟是这般可怜可悲吗。”
清耀夫人不禁又皱了一下眉头。
崔飞飞道:“崔家的女儿,或者……这天下的女子,怕是大都一样。我们从小就被耳提面命,要知道宽容与大度,要学会牺牲与奉献,这些训诫,清清楚楚地划出一条道,只要踏上了这条路,就不敢有一丁点行差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