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悯我儿,到娘亲身边来。”那妇人面容华美,举止雍容,神态却是慈祥,甚是温柔。
“母亲。”无忧听身后一声轻唤,惊觉自己失态,猛地回身,见弄无悯立于身后,怀风木之悲。
“宫主?”无忧不解。
“此处,有名。”弄无悯又再向前,迎上那妇人。那妇人抬手,似是轻抚弄无悯面庞。
“这里,名为‘息心’。”弄无悯并不回头,淡淡问道:“你可知其意?”
无忧更是疑惑,忍不住往身边那妇人靠靠,抬手欲触,却只得一掌虚空,无忧这方明白:此皆不过幻象,娘亲尽为虚影。
弄无悯微微侧身,见那妇人影像又自无忧处向他飞来,弄无悯微微一笑,又抬眼凝视无忧,轻道:“你可知,为何我欲寻那金乌丹?”
无忧摇头。
“当年我未及束发,父母为着金乌丹,下落成谜。我尚为稚子,便尽失双亲。如今岁月已过千载,我却仍难平息此痛。那金乌丹,牵连甚重,而我双亲,无论生死,唯金乌丹可告踪迹。”
“无悯我儿。”妇人又再上前,轻抚弄无悯发髻,“不觉已这么大了。”
无忧喃喃:“娘亲......娘亲......”话音未落,惊见弄无悯嘴角一抹苦笑,抬手一碰,妇人影像尽化粉末。
“宫主!”无忧见两滴清泪自其脸庞而下,刚自面颊坠落,瞬时化火,不过那两团火焰甚是微弱,落于冰面,眨眼便难寻见。
“此处影像,乃我幼时记忆。”弄无悯心知失礼,忙回身背对,接道:“这位便是家母。”
无忧稍稍往左侧一移,又再紧盯弄无悯脚下,果是又见数团火焰接连落下,立时不见。
“若我言及,丧母之痛,感同身受,你可相信?”无忧听弄无悯又道,“此地,一来藏情,二来息心。想我思念之情,耗千年未有少减。只是世人皆言,七情不断,何以为仙?我便于这肩山至阴之穴建此冰井,非为储水藏冰,不过得一处保母亲记忆不失,时时凭吊,已尽哀思。”
无忧这方解了弄无悯一番苦心,心中原是幽怨,见弄无悯声调虽是平缓,语句却是悲切,不禁更是阵阵绞痛,抚心跪地,一阵悲号。
两人一前一后,一立一跪,皆是无言,最是凄婉。
约莫过了两刻,无忧面上眼泪方干,却仍是止不住抽噎。
“受数而拘,不由半点。”无忧闻弄无悯轻道,抬眼即见他伸手上前,这便搭上其手,感弄无悯少使力,将自己自地面拉起。
两人对视,弄无悯接道:“七情寻常,情恕理遣,总需排解。只是,若你陷于其中,不得脱身,便也难见境界,实假惑真。”
无忧得弄无悯开解,登时豁然。心中暗道:事已至此,我多有介怀,不过平添烦恼,于事无补。倒不如先将手头要事解决,青姬夫人便也死得其所。转念又道:无论如何,这冰室中并非娘亲真身,我自是知晓,娘亲绝不忍舍我不顾。与其悔不当初,不如重头筹谋,若可心愿早偿,也省的牵连他人无辜受累。
思及此,无忧长舒口气,见弄无悯颊上却有淡淡泪痕,脑中浑沌,抬手便抚上其面,轻轻抹了去。
无忧收手,又见弄无悯双目稍开,一脸讶异。少顷,弄无悯移了眼光,轻道:“如你这般,轻言肆行。”
无忧不语,转身沿那冰梯徐徐而上,又听得弄无悯在其后轻道:“不可无一,不可有二。”
无忧浅笑,又再叹口气,已至冰室上层。
待弄无悯跟上,两人齐齐出了冰室,又再驭气,飞回杯水殿。
“宫主,您出关,却不知解药炼得如何?”无忧这方记起。
“你守在此殿,恐不知岁日。十日已到,解药已成,苍文服下,伤处早解,想来再需两三日便可同先前无异。”
无忧眼睛一眨,“那他现身在知日宫还是敛光居?”
弄无悯不语,侧目瞧了无忧片刻,正色道:“你是想探问那尔是是否还在?”
无忧见弄无悯尽查自己所想,也不敢多言。
“你娘亲之事,难道全数归咎尔是?且于冰室,我便言及,以情宽宥,以理排遣,戾气可消。”
无忧低了头,又闻弄无悯道:“青姬夫人之事,若你想以俗世之法处之,便择日下山,开墓立碑,聊作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