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鼻头稍酸,抬手轻抚,感那雪花扑面,瑟瑟轻抖,不过须臾,滚泪而下,瞬将面上凝住冷雪化了去。
“你猜,赤武知是不知?”钟满再笑,语音柔媚。
无忧闻言,心下一惊,连系前后,不禁暗道:自钟满以弄丹之容回宫,赤武所言所行,无不透着古怪。细细想来,恐其早有所查。念及此处,无忧稍一回身,侧目见赤武呆立一侧,垂眉不语,无忧轻唤数声,未见赤武有应。
钟满稍扯无忧袖管,轻道:“且随他去吧。”言罢,热泪盈眶,不再遮掩。
“唤我前来,有何事需要交代?若是使得,我自当不遗余力,绝不推辞。”
钟满柔声应道:“满儿感恩相助。若非无忧小姐,满儿何以无憾瞑目?”
“只是,临去之前,满儿尚有一言,必得告知。”
一言既出,钟满侧目,见弄无悯踱步已至,立身赤武身旁。
“无忧小姐。”钟满紧攥无忧小臂,轻道:“满儿弃本相,摹弄丹,怎是为了肩山?”
无忧怔楞,思忖再三,难解其意。
“肩山?尔是何意?”
钟满一笑,凝视无忧面庞,接道:“左右肩山,上下二山。绝非满儿所欲。夫为乔木,妾便奉之。非为二山,所求不过反身为人。”
无忧一时云雾,稍一侧目,见钟满赤足几不可见,隐约边界,惊已化了雪去。无忧惊怖,疾声道:“赤武,速来!”
赤武闻声,已然奔至,见钟满躯体时隐时现,自其足渐上,寸寸化雪。赤武展臂,搂了钟满入怀,厉声喝道:“吾不追究你之来处,你怎可如此离我而去!”
无忧闻言,已然明了。
钟满浅笑,瞬化自身容貌,抬手环了赤武脖颈,轻道:“满儿有感,夫君已知满儿并非你那丹儿。”
赤武阖目,泪落如雨,喃喃道:“即便你非丹儿,总是吾之娘子。三媒六证,明媒正娶,吾怎会不认。”
钟满唇角挂笑,询道:“夫君自何时有知?”
“你虽极力仿丹儿言行,然常欲盖弥彰。”赤武摇首,轻声应道。
钟满笑意弥深:“妾心自相矛盾,既不欲夫君察觉,又盼望夫君感吾有异。心内权衡不当,两意互搏,实是磨折。”
钟满边道,边抬手以指尖轻划赤武面颊:“那日瞻云台前,夫君善意一句‘怎不着履’,满儿便神往之。登时立志,非君不近。”
赤武惨笑,稍一抬眉,见钟满赤足早已不见,雪势渐大,赤武稍一使力,紧拥钟满,唤道:“娘子,求你告知为夫,如何可免此罪,留你于身侧百年?”
言罢,又再凝视弄无悯,哀求连连:“师父,师父!赤武该当如何!”
弄无悯阖目不语,耳畔赤武哭嚎不断。
钟满轻拍赤武后背,柔声劝慰:“夫君,命数如此。待吾去,求夫君寻了弄丹回来。其下落,恐……恐知日宫主以借弃沙桥得知。”钟满侧目,瞧一眼弄无悯,又看看无忧,接道:“你便恳你师父或无忧小姐相帮,必得弄丹所在。”
无忧闻言,不由一颤,往弄无悯身旁靠靠,不敢抬眉对视。
赤武支吾,半晌方道:“那日殿上,师父所言,我只当丹儿……已逢不测;正巧你现身殿上,我这才……”
钟满闻言,亦喜亦悲,心下暗道:若非我时日已尽,恐其便假作痴傻,将吾当了弄丹去,一世不予拆穿。原想其总归对吾有些眷恋,不想还是因着懦弱罢了。
“夫君,如此,便莫要哀满儿不得相伴,待你那丹儿回返,鸳梦重温,不消多时,满儿便似这晴日飞雪,化而无踪,存若不存。”
赤武心下摇摆,不知如何相应,唯紧拥钟满,涕泪直下。
“富贵万斛楼……”钟满面色煞白,于赤武耳畔轻道一声。
众人注目,见钟满形体不见,赤武怀中,所拥不过千百雪片。赤武目眦大开,倾泪不见尽处。
无忧身子微抖,耳畔唯闻钟满一语尚未飘散:“老祖余愿,今日终得圆满。吾关梅郡人,可于知日之处消亡,死无怨由。”
语已绝,愁更极。(未完待续。)
ps:知作不知,不知扮知。无有情深似海,唯不过利益相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