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你会无条件听从他的话呢？

父母，老师，也许还包括时醒所说的，教导主任。

这些人，你可能还会因为种种原因，叛逆、反感、不信任，但是，有些职业，天生就会叫人信任，甚至于依赖。

比如说……护士。

在身陷病痛中时，人会陷入无法自控的迷茫与恐慌中，每日送药来的护士，就成了一根温柔的救命稻草。她能调控你的身体，安抚你躁动的情绪，自然而然地便能赢得你的信任，很少有正常人会对护士送来的药百般挑剔、拒绝服用，大多数人对护士，都是尽量地笑脸相迎，尤其是漂亮的护士。

可当这种信赖被人利用的时候，就很可怕了。

vip18号室，就是这些美丽的护士们选中的据点，住院的俊男靓女少之又少，集中在一起的话，就算他们因为各种并发症死去，也不会因为数目过多而惹人怀疑，而且，把这些人集中在一处，想要掩盖病历，也更容易操作些，就算被人查到，大不了就说一整个病房的病历全部意外丢失就好。

在医院里，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因为一些并发症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对管控着病人的膳食药剂的护士来说，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路早白抓住时醒的手，一字一字地问：

“护士有没有暗示或明示过你，我的病情看上去有可能会反复？因为我身体虚弱、嗜睡？你相信了么？”

时醒张了张口。

小卢护士的话一句句浮现在他脑海中，还有，就在刚刚，明明早白一点儿事情都没有，她却在对早白进行草率得一比那啥的检查后，就一副早白即将病危的样子往外冲……

时醒越想越后怕，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舒游在无意间告诉过他，护理早白的护士姐姐胸大肤白貌美，对早白很是照顾。她究竟是在照顾她的病人，还是在照顾她的猎物？

她手里捧过无数的瓶瓶罐罐，把那里面透明的药液抽出来，注射进早白的体内……一把把红红绿绿的药片，从早白的嘴里喂进来……

时醒突然很想吐。

他压抑住呕吐的欲/望，温热的手心抓住早白的手，用力地捏紧：

“早白，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刚才按照早白的要求，去问了那些久居在这里的鬼魂两个问题。

第一，他们有没有去过从20楼通向天台的楼梯？

第二，那些小护士，是一直这么漂亮的吗？

对于第一个问题，时醒没有问到准确的答案，没有一个鬼曾经去过那个地方，大家都更喜欢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流连，几个常去天台遛弯儿的老年鬼，还蛮鄙夷地对时醒说，都有直通顶楼的电梯了，他们干嘛还要费那老鼻子劲儿去爬楼梯？

不过，第二个问题，倒是有所斩获，这也是让时醒感觉到奇怪的主要原因。

有个资历老的鬼魂，明确告诉他，这些护士刚开始进院的时候可不是那么漂亮的，尤其是那个姓林的小冷美人儿，刚开始五官那叫一个寡淡平淡，你可以去翻翻她们的入院档案，看看她们的照片，简直是天壤之别。

好多老鬼还针对这做出了分析，就她们是整容了还是水土养人的问题争论不休。

直到最近小卢护士转到这家医院的内科，也渐渐变美了，大家才停止争论，相信可能真的是这个地方格外养人，呆久了，人都能变美。

……所以，究竟是水土养人，还是尸体养人？

路早白沉默了一会儿，才苦笑着摇摇头：

“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吗？刚进这个异世界的时候，你出去给我买药，我碰见了一个小女鬼，在医生查房的时候，被卢护士背后的那个白色阴灵吸进去了。……刚才，咱们上天台前，有个病人夸卢护士长得更漂亮了，我就留意多看了她一眼。”

说着，路早白把手指指向自己的脸颊，划了一个小小的圈：

“卢护士的脸上，原来没有那个梨涡的。”

“……可那个小女鬼，她有。”

有着天使一样笑容的恶作剧熊孩子，在跟他讨食物时，那两个梨涡，格外好看。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路早白才想明白，为什么任务需要七天的时间。

人脸蛊要起作用、改变人的容颜，起码得三日的时间。

时醒却又有点儿糊涂了：

“那……那些跟在她们身后的白色阴灵，就是人脸蛊的邪灵吗？”

路早白微抿了抿唇。

那不是邪灵。

那是灵，最可怜的灵。

是在人脸蛊的作用下，被强行剥夺了转生权利的灵，被人谋害的灵，死后也被夺取了脸的灵。

这些灵，是人脸蛊下无数冤魂的集合，被抹去了人格、五官与一切，变为纯白。每一个魂魄，都包含了不止一个人，它们痛苦地扭抱在一起，合成人的形状，受人脸蛊的作用，吞噬一切路过的美丽的游魂，把它变成蛊的一部分。

小女鬼，就是被这样的阴灵吞噬掉的。

它们会恶心吗？会呕吐吗？会憎恶现在自己这样不人不鬼的模样吗？会哭泣吗？

但它们什么也做不了，它们只能被人脸蛊所控制，跟随在自己的主人身后，做着如影随形的傀儡。

这也是人脸蛊的代价：

你的身后，永远站在你所戕害的灵，默默地看着你，诅咒你，怨恨你。

趴在窗户上偷窥他的第一张脸，属于某个护士，她想要自己的脸；而第二张脸，属于某个阴灵，它在哀求自己能救救他们。